罗庚的突然到来,打了马山生产队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白纸黑字红头印章,张让林他们还真不能不认,好在是消息传到马山之后,张让林就和王根生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也就是计划提前了,就也还好。
罗支书今年才32岁,对于张让林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小年轻,满嘴的官话,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八成是跟着钟书记一起调到这边工作的。
就算不是跟着钟书记一起来的,但是这个时间点能被派到马山生产队来,肯定是跟钟书记站同一阵线没跑了。
顾之易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罗书记,心里想的是,钟书记路子野啊。
张让林交权交得很痛快,直接把大队的事务一股脑都让给了罗庚,就连大队长办公室都让出来了,直接改成支书办公室,然后就请假不去上班,天天在家带孙子。
王根生等一众大队干部也差不多,本来这些大队干部平日就不像公社一级的那些干部一样天天坐班的,现在有新支书来操持队里的事了,正好回家含饴弄孙,还能落得清闲呢。
顾之易在张让林的授意下,还是继续做好工人们的思想工作,罗支书的到来并没有对马山酒厂造成太大的影响。
然后,罗庚就遭遇了他来到马山生产队之后的第一波攻势。
农村是什么样的呢?生产队干部好当吗?
说实话,真不好当!
马山生产队虽说就是一个500多人的小村落,但是每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并不少。
尤其这其中还掺杂了一些张、王两家世世代代的恩怨,每天大事没有小事一堆,你家的鸡吃了我田里的稻子,他挑粪的时候故意往我身边走就为了泼我一身骚,还有那些夫妻吵架、兄弟互殴的,反正就是各种屁事。
张让林和王根生平日里就经常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本来就烦着呢,正好有新支书来了,让支书来撑大局,咱们啊,正好耳根清净。
这可把罗庚给折腾惨了。
罗庚还真是跟着钟平书记一起调到龙圩公社来的,绝对算得上是钟平身边的得用之才。
钟书记新官上任,准备把各个生产队所办的厂子全部都迁往公社,其实说白了,眼光盯着的就是这个马山酒厂。
罗庚知道钟书记的心思,自告奋勇前往马山生产队就任支书,打算先把生产队拿下,从内部推动酒厂的迁徙工作。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罗庚到了马山生产队之后,得不到张让林他们这些本地干部的支持,开展起工作来是一头雾水。八壹中文網
罗庚来之前想得很好,首先从生产队的账册入手,这些人当了这么多年干部,要说手上没点猫腻,绝对不可能。
等到他掌握了当地干部的把柄,还怕他们不配合自己的工作吗?
可惜,罗庚平日里在行的是争权夺利,对农村工作却从未曾了解过,面对一大堆到他面前告状的队员,整个头大。
合着我这是古时的衙门啊?还得断案是怎么着?
“罗支书,这个人他就是故意的,他家的鸡都跑到我家田埂边上了,一直不停地在啄我家的稻子,硬是把我家田给啄秃了一圈!”
“罗支书,王赖子他分明就是故意找事,我就站在路上,他挑着粪就往我跟前怼,那粪水直接就往我身上泼,我好不容易做了一身新衣服,过几天还要去相亲呢,你得让他赔我新衣服!”
“罗支书,不好啦,张大狗要把他媳妇给打死啦,你快过去看看呐。”
“罗支书……”
“罗支书……”
罗庚对处理这些事情是真不在行,一个是他初来乍到,连人都认不清,另一个是这些队员们讲的都是本地话,罗庚连听他们说话都费劲,更别说搞清楚这些事情的缘由了。
罗庚让这些人去找张让林他们,队员们就说人家大队长说了,你可是公社派到这边来的支书,你官比他大,队的事现在都归你管了,他们都是你的手下,你说怎么办他们就怎么办。
把罗庚气得够呛,好啊,我说怎么交权交的这么痛快呢,合着是在这等着我呢。
可惜偏偏罗庚面对这些队员还不能随便发脾气,他才刚来呢,要是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在队员们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开展起工作来,只怕难得他们的支持。
没办法,罗庚只能耐着性子,一个个处理,跑了东家跑西家,劝了夫妻劝邻居,走路走得脚都起泡了,整个人是苦不堪言。
而且吧,这事它就没个尽头,你以为今天处理完了,明天就没事了?咋想那么美呢!
这人民群众的事啊,每天都有新花样,罗庚原本想安安静静在自己办公室查账,好找出这些本地干部们的把柄,如今却成了空想。
没几天,他就被折腾得没了脾气,只能拉下脸面,趁着夜里没什么人,提着礼物找上了张让林家,诚恳地跟张让林道了歉,又拉出大义,大家都是同志,都该要好好为人民服务,希望张让林他们不要闹情绪,还是要好好回来上班,不然大队的工作不好开展。
总之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张让林能赶紧销假继续回去上班。
张让林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本来也就是晾新支书几天,如今人家都找上门了,自己不表个态,那简直就是将把柄伸到人面前去啊,一个不配合组织工作,就够他张让林喝一壶的。
怎么说,人家罗庚也是钟书记派来的,该给的面子也得给。
于是第二天,张让林真就销了假,回了大队部上班。
说是回去上班,其实跟平时也差不多,他也不是整天待在办公室的,还是照常要忙自家的农活,只不过是队里有事的时候出面解决而已。
伴随着张让林等大队干部的回归,马山生产队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也迅速烟消云散。
不是没有了,而是将摩擦转入地下,等待时机再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