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自然是要心疼。
不要说黄衫胖子这几近将大半心血都交托在上面的四具铁胎灵俑,就是魏野那祭炼不过数月的桃千金,要是轻易被人毁去了,也要心疼个好半天。
黄衫胖子端坐在滑竿之上,看了看那已经开始被火符渐渐侵入的铁胎灵俑,面无表情,将左手在滑竿上一按!
手按滑竿,四具铁胎灵俑那白色锦布贴面下,隐有红光闪过。
魏野一击得手,左手剑诀再拈,收臂胸前,剑上火光灼灼,洞阳真火化为破邪之刃,欲待故技重施。
墨子剑法化做铁戈纵横意,更增洞阳火剑之威。然而剑刺铁胎灵俑胸口瞬间,却见铁胎灵俑身形一转,脚踩莽山原坚实的土地,身如偃松,向地一卧。
铁胎灵俑似卧非卧间,滑竿载着黄衫胖子横飞而出。
知道这架阴沉竹滑竿质如金铁,魏野不欲硬拼,将身就势一滚,杀入四具铁胎灵俑之间。
身入战圈,铁胎灵俑本能地齐齐出腿,向着魏野头顶压来!
桃千金向上一横,魏野剑诀托剑脊,剑锋之上十六字洞阳剑祝乍然一亮。真火引火篆,顿时化为四道灵符虚影,直向着铁胎灵俑脚下灼去。
真火符篆贴着铁胎灵俑脚底草鞋,朝上一燎。草鞋本是易燃之物,哪怕有阴气护持,遇到了洞阳真火,也是瞬间散出焦糊味道。真火符篆穿透了草鞋阻隔,顿时就要朝着铁胎灵俑腿部上行。
身在滑竿之上,黄衫胖子面色渐沉,手中握着铜鱼符猛地一攥,顿时遍布莽山原顶的地罅之中,一股惨白恶臭的积尸之气急窜出。
这类污秽气息,最能抗衡道门正法,仙术士心知不妙,一手撑地,猛地倒滚而出。
积尸之气流窜间,魏野借洞阳真火烙在铁胎灵俑之上的洞阳剑祝火符,纷纷闪动起来,火光转眼就变得微弱许多,眼看着就要被扑灭。仙术士眉头大皱,剑诀斜刺而出,一道火光向着黄衫胖子直冲而去。
六甲箭挟着火光直冲而来,黄衫胖子依然面色沉肃,右手握着铜鱼符,左手中指无名指微弯,微微地在铜鱼符的脊背上拨弄起来。他苍白而多肉的指腹拨弄着铜鱼符的背上鱼鳍,就像是一个刚学会弹奏箜篌的少女在第一次尝试着给箜篌调音上弦。
一弹,二弹,三弹,三弹之下,六甲箭已杀到了黄衫胖子面前!
六甲箭配上洞阳剑祝,便是斩妖杀鬼的犀利杀器。然而黄衫胖子面色如古井无波,不退不躲,只是一双被面上肥厚脂肪堆叠得有些小的眼睛,朝着六甲箭上看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祭起六甲箭的魏野就察觉到有些不对,似乎六甲箭射入了一片无比粘稠的沥青池当中,处处粘腻,处处粘连,哪怕灵动如六甲箭也无法摆脱这种无处不在的粘腻感。随即,一股沛然大力从这股粘腻感中陡然而生,像一把看不见的老虎钳子一般死死地钳住了六甲箭的箭身,让六甲箭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当然没有什么看不见的老虎钳子,只有这黄衫胖子自识海中培养出的那极为强大的意念。
一眼定符箭。
如此强大的心念,简直可以媲美那些坐了十几年禅关的佛门修禅秃驴们了。
辩机和尚不知何时与萧皋并肩,将那满头蓬乱妖的长怪物打得节节败退。此刻这佛门法力僧中的外道异端看了一眼魏野这边的战局,随即大叫道:“这妖怪好强大的念力,得先想法子破他心神凝定的状态!”
一语叫破关窍,辩机和尚一拍身边萧皋肩膀,道一声“考试中间,你可不要分心”,随即一振锡杖,就朝着魏野这边奔过来。
黄衫胖子哪肯叫他们两方战力汇合,手中握着的铜鱼符向着辩机和尚身前一扬。
铜鱼符扬起,却听得一片鬼啸之声从后方直冲过来。
那被魏野一道真火箭破开的黑云,居然再度聚合成重重叠叠之状。黑云中罗刹腾跃,恶鬼舞动,就像是没受到过魏野那一洞阳真火箭重创一般。
仙术士左手剑诀连催,试图将六甲箭上那一股恼人的顽固念力驱离开来,一面恍然悟道:“怪不得方才你都不肯出力,原来这部鬼军需要操纵者以自身心念之力为薪,催化地下阴秽之气进行修复。然而你的心念之力再怎样深厚终究也是有限,我倒要看你还有几分的余裕。”
黄衫胖子面对着魏野,淡淡答道:“你莫管我还剩几分的余裕,总而言之,杀你是绰绰有余。”
听着这自信满满话头,魏野轻轻一笑,桃千金朝前一指:“可在你面前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人。”
黄衫胖子坐在滑竿之上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微讽的语气答道:“只有你一人。”
只有你一人,这话中暗藏着无数杀机,便在此时,那载着一众鬼军的黑云骤然向着莽山原顶一挫。黑云挫在原顶,顿时化为重重黑幕,简直比高官们号召反腐打老虎时候,那政坛上的重重黑幕还要深重。这重重黑幕,又如同黑铁铸成,顿时将魏野和他的外援们分隔成了两半。
而且看黄衫胖子面上偶然露出的一丝残忍之意,怕是断然不会让魏野去打什么场外求援电话的。
看着魏野持剑以对,黄衫胖子哂然一笑道:“你也是修法行持之辈,所学的法术也算是极高明的正宗传授,怎么眼界却如此之小,还拿着一柄剑砍砍杀杀?”
虽然知道仙术士手中这柄桃木剑犀利之处不下鱼肠巨阙,更有法术妙用,然而在黄衫胖子眼中,这便是魏野修炼走了岔路的明证。
“修炼之道,法术之妙,不在这些外物上面。”黄衫胖子一面将目光锁住了魏野,一面正色道,“你便是剑法出色,又通符咒之术,也不过欺负些粗通灵智之辈。遇到了我这样的大妖,也不稀罕与你计较拳脚刀剑,只消看你一眼,你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