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吾国,永建二年。
西北方向的荠州刚好卡在三国临交点上,也是风沙口常年抵达的地方。
特别是刚入冬的荠州,这口风沙才过,地面冒出了低低矮矮的小沙丘。
脚踩在上面,陷入细腻的泥沙里,滑腻的感觉不太好受。
坐在遮挡风沙的泥石墙后,慢慢探出脑袋的李泽兰又皱了眉。
一个月前。
活了几十年的李泽兰突然回到十四岁前,她的重生产生了蝴蝶效应,被迫替自己的嫡姐嫁给了落泊的夫君。
上辈子她师父就请高人算过,她天生的克夫命。
这不。
人刚回来,就把夫君一家老小害得流放三千里之外,来到了最苦寒的荒凉荠州!
昨天刚抵达永建帝随意划分给他们的地盘时,一家子全傻了眼。
“李泽兰,奶奶还等着你打水呢,躲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不耐带着厌恶的声音从身后的门传来。
李泽兰一个月来都在沉浸自己为什么回来就替嫡姐上花轿,睁开眼又如何被那个往后成为风吾权臣的男人甩冷脸的画面里。
嫡女换成了庶女,夫家的人怒不可遏,没身份立场上门找李家说理,紧接着次日就被赶到荠州过苦日子。
一个月来。
萧家人对李泽兰很不客气。
尽管路上并没什么交流,只言片语却将对她的厌恶显露无遗。
押送的罪臣家眷上路的小兵,将人送到就麻溜的跑了。
萧家财产没收,路上又花光了仅有的一些小钱,他们抵达苦寒之地,人生地不熟,一个个原本就娇生惯养,到了地方,也甭管是否简陋就躺木板床榻上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就嚷着受不了,要让李泽兰出来打水洗漱。
从门里嚷的少年十二三岁,是李泽兰夫君的亲弟弟。
李泽兰心里虽然对夫君有些愧疚,不代表就由着这家人欺负。
“荠州的风沙刚好来,常年干旱,难找水源。就算酸臭死了,也得耐着心等着。”
前世,李泽兰本就是李尚书府里最不起眼的庶女,平常时也不爱出门凑热闹,一心只想寻个平凡人嫁作妻。
而她确实是谋到了一门很满意的亲事。
奈何她的花轿刚到门槛,里面的人就死了。
之后她寡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里一直跟着师父学武艺,学医术。
谁知这世刚回来,自己就在花轿里头,以为自己是在去那位平凡人的路上。
盖头一掀,就看到了本该是嫡姐嫁的男人。
少年闻言,眼珠子都瞪大了,不敢相信李泽兰敢对他用这样的语态说话。
少年怒道:“李泽兰,找不到水,你就别回来了。”
李泽兰捞过身边的木桶走远了。
要不是因为那点愧疚,昨夜她抵达这里的时候就跑了。
但她这个人不喜欢四处奔波,上辈子就是这样,所以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未出过那片地方。
风沙过了,附近的村民们也纷纷钻了出来。
村民们知道他们一家是刚被流放到这儿的,以前也有不少犯了罪的官家放到了这儿。
因为四肢不勤,又是苦寒之地,最后饿的饿死,冷的冷死。
李泽兰走了很远也没找到水源,打听也没人愿意接触,跟避蛇蝎一样避着她。
也许是见她可怜,村里一位大娘就指引了她找到了水源。
虽有风沙,却还是有水流的,李泽兰连忙打了水返回。
他们萧家分到了几块荒地,一处四屋一厨的泥土砌筑的屋宅。
李泽兰从回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的武功和医术全部带着来了,要不是她暗中相助,这一家子根本就没办法走到荠州。
土屋前。
萧家当家人萧远深正颓废的坐在屋檐下,一个月没清洗过的他,路上又受了伤,吃喝不足,整个人削瘦得仿佛能见了骨头。
旁边是萧老爷子正咳嗽劝着的声音。
从翰林院掌院学士跌落成流放罪民,从此五代不得再入仕。
对萧家,对他而言,无疑就是天崩地裂的打击。
李泽兰提着水从另一边绕过。
萧老夫人身边没人伺候,就交给了李泽兰。八壹中文網
老夫人虽然因为李家嫡换庶的事非常恼火,那天看到被换掉的李泽兰时,老夫人气得仰倒,一路上有一半都是在骂李家落井下石,不守信用,无耻小人……
但现在面对李泽兰,也只是冷着脸,倒也没说难听的话。
老夫人路上病着的时候,李泽兰晚上偷偷把过脉,又找了野草药给吃过,除了疲惫外,老夫人的身体还算硬朗。
所以李泽兰只打水,让老夫人自个洗漱。
“是大哥的选择害了大家,他现在摆脸色给谁看啊。我不过就是发句牢骚也不成了?”
“你闭嘴!”
外面传来大吵声,李泽兰正好走出去。
外面大房和二房的老小都站着,吵得脸红脖子粗,气氛凝重。
刚才发生争吵的是萧远深的弟弟萧卓然和萧老爷子。
萧卓然被连累,两人都是嫡系,直接被流放到荠州,萧卓然心里憋屈,刚才就发了句牢骚。
萧远深因此产生了死志,萧老爷子就和萧卓然吵了起来。
在压抑的气氛中,李泽兰抬头看向人群中那道修长的身影。
每次看到自己这个长相俊美的夫君,李泽兰神情都很复杂。
没克死他,命挺硬。
李泽兰记得,上辈子这个人做了风吾国的权臣,一生没娶妻的他,却在入仕五年后突然死了。
那个时候她虽没离开那个地方,却还是挺关注周边几国的大小消息。
因此知道他最后的下场。
有传闻说是被自己最亲的人杀害,也有人说被人下了不可解的剧毒。
当然也有说他坏事做尽,被老天爷收了。
李泽兰在他看过来之时收起了目光,默不作声的出去觅食。
与其在这吵吵嚷嚷浪费气力,不如出去找充饥的食物,顺道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赚钱的活计。
四周光秃秃的,连树皮都比脸干净。
鸟兽也没见着一只。
山地是有,秃山上只有几颗歪歪斜斜的小树长着,远远看去就像长不大的侏儒。
有河溪经过的地方,有开垦的地,眼下刚入冬就全部收了,荠州的冬季种不了农作物。
眼下吃喝就成了最大的困难。
李泽兰无语的一屁股坐到旱地前,望着白沧沧的天际发愣,空有绝世武学,顶天的医术也拿老天爷没法子。
难道她要饿死在这?
从昨天到现在,她就喝了点水,什么也没吃,这会儿也正饿着肚子。
揉了揉肚皮,李泽兰想,要是有只活蹦乱跳的鸡出现在自个眼前……
李泽兰想到鸡就两眼冒绿光!
拔光它的毛,烤起来!
“咯咯!”
一只毛发发亮的大公鸡突然出现在眼前,李泽兰眨巴了下眼,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手比她脑子还要快的抓住了大公鸡。
拿在手上,扑腾得很真实!
盯着这只大公鸡,李泽兰咽了咽唾液,手一拧,大公鸡的脖子就被活生生拧断了。
李泽兰拍了拍自个的手,“力气使过度了。”
瞅着吊了脖子的鸡,李泽兰默念着: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