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萧家的人,村里有小部分的人也跟着萧家的身后慢慢的朝西边走。
李泽兰回头看到风沙中慢步跟随的枯瘦身影,将布挡到了脸上,不愿再去看那些人间疾苦。
萧家车上有粮,但也会提心吊胆。
担心这一路会不会有流匪,会不会被有心人抢食。
他们当中确实是有个从小习武的萧烈冶,但他也不是三头六臂,也不能全然顾及到大家。
萧老爷子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在下一个歇息点时就偷偷让家人能将即食的东西带在身上。
只有贴身带的东西才更安全。
路上。
他们看到饿死的人躺在地上,同伴低声的哭嚎像一根又一根刺扎进人心底。
萧家心生怜悯,却不是乱发同情心的时候。
一旦将手里的粮摆出来,他们就会成为洪水猛兽眼中的肥肉。
越走远,流民越多。
看到还有不少人选同一条路走,心里边也安定不少。
选择西去,是正确的。
一路走,就他们萧家有马和板车。
有好些贪婪的视线不断在他们身上来回穿梭。
如果不是萧烈冶个头高大,眼神冰冷吓退了那些骨瘦如柴的流民,这些人怕是要揭竿而起。
“天要黑了,阿冶,找个地方歇息。马儿也需要喂,找个没有人的地方。”
萧卓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对坐在马背上的萧烈冶说。
萧烈冶点了点头,翻身下马。
李泽兰就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看着俊气的萧烈冶。
走到了这里,慢慢的能看见山丘和树木了。
入夜前,他们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地方生火歇息。
在这种地方,他们倒也不担心会下水。
“路上死这么多人,所幸不是夏季,更没有雨水,否则就要犯疫病了。”萧老爷子拿着一个馍馍咬着,一边说。
正逢冬季,疫病不会流蹿。
但是天冷,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死。
不是饿死,就是冷死。
李泽兰警惕的盯着距离他们不远聚众围在一起的流民,他们虽然身形枯瘦,两眼却露出一抹贪婪的光。
这是饿狠了,正伺机觅食呢。
李泽兰回头想提醒一句萧烈冶,就听萧烈冶提醒萧家人:“晚上大家打起精神,这附近靠拢过来的流民太多了。”
白天走时还不觉得,到了歇息时才发现,前后跟着这么多人。
萧盈盈和萧娉婷两个姑娘瞬间白了脸,瑟缩在火堆前,往萧仲言这边靠过去。
却忘记了萧仲言也是个文弱书生。
萧家里,就萧烈冶能独挡一面。
“二哥,我,我的竹筒没水了……你那里还有吗?”萧明朗这时凑过来支吾的向萧烈冶讨水喝。
萧烈冶俊眉皱了下,还是解下了皮囊倒出一半的水给他,提醒他:“这一路来都没有看到水流,你省着些饮用。你两个竹筒的水不到两天的路程就饮尽了,接下来你要抢大家的水吗?”后一句稍微严厉。
萧明朗瑟缩了下,脸有点白:“我,我知道了。”
“阿朗,娘这儿有……”谭氏忙解下挂在腰上的竹筒。
萧烈冶沉声道:“娘,现在不是宠他的时候。”
谭氏看萧明朗起了皮的唇,忧道:“阿朗好像是真的很渴,娘不渴,少喝一筒也没事……”
萧明朗把脑袋压得更低了。
一只温柔的手突然覆在萧明朗的额头上,萧明朗被这股触感吓得抬头,眼睛睁得很大。
“你发热了,”李泽兰摸上手就觉得烫得厉害。
萧明朗的脸白里泛着些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也干得起皮,人看上去蔫蔫的,强撑着精神忍到现在。
“我没有发热……”萧明朗不想自己成为大家的累赘,拍开了李泽兰的手往后一退。
谭氏的手跟着覆上来,烫得她几乎要收手,看到萧明朗这个样子,眼眶有些红,心里也急了。
四下无草药可采,没有大夫,这种情况下病起来就很棘手。
“让阿朗多饮些水,”萧老夫人赶紧拿出一块旧布,“快沾了水给他敷额头上。”
希望能够给萧明朗降热。
萧明朗看到大家担忧的眼神,心里难受得眼眶都红了。
他最终还是成为大家的累赘。
也许是烧得厉害,萧明朗被扶着躺下就闭眼睡着了,身体热得跟火炉似的,再烧下去,只怕要烧坏脑子。
用水沾湿布根本就无用。
李泽兰摸过他的额头热度,又观察萧明朗的情况,知道以这样的简单手段根本就降不了热,闹不好还会烧坏了。
“娘,先给他吃这个吧,我从那些流匪包袱里翻到的,不知道能不能有用。”李泽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小竹筒,里面装着她从空间里捞出来的药块。
手里也拿出在空间里打来的泉眼水,比楼前那口井水还要甘甜。
因为担心露馅,李泽兰只打了一竹筒。
“上面标有急用药物,应该不会是毒药之类的,”见谭氏犹豫着不接,李泽兰倒出来,将其中一颗送进自己的嘴里。
谭氏他们都没来得及叫住,李泽兰就咽了下去。
萧烈冶凝视着李泽兰,眼中的复杂再度一闪而烁。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鲁莽,万一是毒药你吃进去了不是要搭上自个的命。你,你这孩子……”谭氏急得声音都哑了,“快,快吐出来。”
“药没事,先给阿朗服用,”李泽兰对药研究得很透切,知道这药服用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好处。
“先给他用药,”萧烈冶提醒谭氏,视线却没从李泽兰的身上移开。
谭氏接过药就给萧明朗服用,服了药后的萧明朗果然缓和了一些,大家知道药见效了,皆是松了口气。
萧家人再度看向坐在前面的李泽兰,神情别提多复杂了。
这一刻他们才明白,尽管他们压抑着对李家的不满,李泽兰还是感受到了。
“阿冶,你,你去跟阿兰说说话,问问她身体情况。”谭氏到底是女人,知道这个时候李泽兰最需要的就是萧烈冶这个相公的安慰。
萧烈冶点了点头,走到李泽兰的身边坐下。
因为太久没有净身,他们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太好闻。
但李泽兰就是能从萧烈冶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浅淡的木香气息,就像那天晚上掀盖头时闻到的一样。
“以后别做这种事,”萧烈冶的话语有些硬梆梆。
李泽兰扭头冲他一笑。
萧烈冶看到她的眼中装着的星辰,然后听见她说:“我应该做的事!”
萧烈冶恍惚的想,世间哪里有应该为另外一个人做的事。
进入深夜,萧烈冶拢着旧衣靠坐在前面,半醒半睡的感受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李泽兰看到他在前面,她就往最后去,默默的守着后方。
很轻很轻的声响传来,萧烈冶感觉不像是风吹声,倏地睁开眼,眼神像鹰般冷冷的锁住了猫着身往他们这边移动的几道身影。
是那些流民!
他们的目标是萧家手里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