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策马而至的身影来到萧家的队伍前突然勒马停顿,马蹄在原地踏着来回。
马背上的人长了一双似鹰的眼,正带着嗤笑打量萧远深。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子霆,”男人勾着唇笑得有些假惺惺,居高临下的看着萧远深,言语和眼神都带着快意。
子霆是萧远深的表字。
从这人的嘴里喊出来,萧远深只觉得一口恶心翻涌上来。
聂膺捏着马缰,腰身微倾,“当初听闻萧家抄家流放时,我还当是那些人的玩笑话,没想到今日见到子霆窘境,才敢相信。”
这下,谁都看出来了。
这个人和萧远深不对付!
很有可能是朝中旧怨。
“聂膺,哪怕我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由你来侮辱。”萧远深身在翰林院,当初何等的威风。
他和聂膺早年是同窗,因为各自的政向不同闹了不少矛盾。
文不能与萧远深比,聂膺就转身投入了偏远地方的武官。
只是时运不待他,到如今官职也并不高,不然也不会被派出来传送消息。
“哼,”聂膺冷冷的环视一圈,“萧子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清高到几时。你们是要往西边去吧,以为到了那里就有铁骑兵护着你们,太天真了。”
聂膺冷眼里皆是嘲弄。
萧家的人忌惮的往聂膺的身边看去。
聂膺明显比他们强壮多了,又是武官,若是打起来,吃亏的就会是萧家。
再看看他急赶路的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恶劣的关系下他们也没敢向聂膺打探消息。
“聂膺,你想要公报私怨吗。”
萧远深终究没有忍住,有些恼怒的问。
聂膺凝眸冷笑出声,捏了捏马缰,又环视一眼萧家人,“我不需要公报私怨,萧子霆,希望你们这一路去能顺顺利利的。我们走!”
五道身影很快就飞速远去,远远望去,只能看得见飞扬的尘烟。
萧家这里安静了下来。
萧远深更加消沉。
“继续赶路吧,”萧老爷子对萧烈冶说。
萧烈冶不会安慰人,自己的父亲很明显和那个姓聂的有过节,聂膺去的方向正是荠州边界驻扎的骑兵营。
挨近荠州边城,以他们萧家现在的身份,聂膺确实是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要一句话就会有人替他办事。
萧卓然拍了拍萧远深的肩,“他刚才那话分明是没完,此去恐怕还会遇着他。咱们现在是小老百姓,又在逃荒中,哪怕是一个小官吏也能使我们萧家死无葬身之地……”
“卓然,”萧老爷子低喝。
萧卓然道:“父亲,我只是想要弄清楚大哥和聂膺之间的过节,不然到了别人的地盘,我们还不知道防着点,岂不是要几个孩子跟着受罪?”
他也是问清楚了再未雨绸缪。
虽然这话现在问出来有些伤人,可萧卓然见不得萧远深再这样消沉下去。
“远深,你跟你弟弟说说吧,大伙儿也听听,”萧老夫人魏氏这时候开口了,“卓然说得对,若是不清楚你们之间的过节深浅,以后到了荠州州界,咱们不小心得罪了,受罪的还是这几个孩子。”
萧远深闷闷的说:“也不是什么过节,是此人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胜他一筹,处处要与人攀比一截。奈何此人文墨不如人,在书院闹过好几回笑话,再加上此人背地里喜欢耍手段,得罪了些人,我在这方面处处压他一筹,便被他记上了。”
这么一说,还真没什么怨。
是对方心胸问题。
“这么说来,此人得谨防了,”萧仲言道:“他知晓我们往西边州界去,又清楚我们萧家不能出荠州,他日遇上必然会想方设法引我们萧家犯错。”
萧家被困在荠州了。八壹中文網
萧仲言的话也让萧家更加清楚,聂膺是个小人!
至于刚才聂膺为何不动他们,完全是因为他有急事办不宜生事。
萧家人又安静了下来,一路往前行,只闻板车传来嘎吱嘎吱声响,还伴随着几声刺耳摩擦。
对比那些徒步赶路的好得太多了,萧家人现在很满足。
李泽兰抬头往后路看去,只见那赵大桂和赵二桂,还在吃力的拉着木板车走,板车上躺着的妇人被盖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也不给吹着。这么看上去,就跟拖着个死人似的,待到入了夜,有些瘆人。
李泽兰看着看着,就瞥到了板车露出的那截东西,不像是个妇人的脚。
李泽兰眉心一跳。
盯着灰暗中吃力前行的板车,敏锐的察觉到那板车不对劲。
因为聂膺的事,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沉。
一是担心荠州边城没有落脚的地方,二是担心聂膺给萧家使绊子。
他们手里的馍馍吃光了,水也喝得差不多了,一想到前路茫茫,生死不知,心底就更沉了。
李泽兰想要找机会从空间里拿一些好东西出来,又不敢做得太过明目张胆。
萧家可不是好骗的农家人,岂是那么好诓骗的。
眼睁睁看着萧家又要陷入困境而不能伸手,李泽兰有种拥有绝世武功不能使的压抑感。
她空间里有骏马,价值千金的绸子,有暖和的大暖炉,美味的吃食……
不论是哪一样拿出来都能解眼下的窘境,奈何这些东西凭空出来太过扎眼了,说不定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当成怪物。
李泽兰心里发愁,一个没注意,被板车颠得往地面扑去。
李泽兰反应很灵敏,两手撑地上,才没让自己摔得个狗吃屎。
“阿兰!”
“二嫂!”
“老二家的!”
一声盖着一声传来。
萧烈冶立即拉住马绳,扭身看到李泽兰掉在后面不远。
李泽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阿兰,你没事吧。”谭氏喊了声。
李泽兰扭头看向下了板车的几人:“我没事,就是看这天,恐怕是要下雨了。”
“下雨?不会吧。”荠州有雨吗?萧家露出几分疑惑。
……
结果晚上还真的下雨了,不仅下雨,从南边的灾民也跟着涌向了西边来,就是东去的难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冒雨赶路而来。
这场雨下得急,虽然不是大雨,却让大家苦不堪言。
“娘,我冷!”刚生过一场病的萧明朗缩起了小身板。
李泽兰看到他们缩成一团,附近又无避雨的地方,一咬牙,还是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块大大的油布,“我这儿有一块油布,大家撑开了坐在板车上避过这场雨!”
大家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听到李泽兰喊出来的话,也没空余去想她那里怎么突然多了一块油布。
七手八脚的扯开宽大的油布往头上撑去,李泽兰看到站在板车外的萧烈冶,身形往一边挪开:“快进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