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冶就着李泽兰挪开的位置钻了进去,两人身躯隔着并不厚的衣料贴在一起,温热的气息在风雨中细密的传递。
风雨的凉意里,李泽兰再次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冽木香气息。
他们的板车靠着路边的秃山头而避,稍微抬起手,李泽兰可以看见远处隐于雨幕里的低矮丘壑。
在无遮无拦的雨夜里,还有人吃力的一步步往前行,走过的痕迹被雨水冲涮得干干净净,半点痕迹也没留住。
李泽兰靠在萧烈冶的身边,感受到他身躯热量的熏沾,李泽兰有片刻觉得温馨。
一只手臂伸过来,噼里啪啦打在手上的动静打碎了瞬间的温馨,现实如此的残酷的显摆在眼里。
李泽兰扭头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在萧烈冶的臂弯下,小脑袋正蹭在他的胸膛处。
萧烈冶垂眸,也能近距离瞧见这个妻子秀丽的眉目。
李泽兰忙往另一边看去,心怦然而动:“我能顶得住。”
萧烈冶的手臂撑过来,就是为了替她撑起油布的重量。
刚想说点什么,萧烈冶就察觉前面有动静,身躯倏然紧绷,“大家都别动。”
说完,他自己掀开油布,直接走进雨中,瞬间就淋湿了一身。
李泽兰想将人喊回来,他倏地转身,沉着脸道:“不好,有一群人朝着这来了。都坐好,马上离开这。”
一大家子,紧紧挨着坐在一起,萧烈冶冒雨跨坐在马背上,夹了夹马肚子,慢慢的往前移动。
李泽兰抬起油布,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像是流匪。”
李泽兰扭头冲萧烈冶喊。
萧烈冶的心倏地一沉。
如果只有他一人完全可以避免任何事发生,而带着一家子,老的老,弱的弱,情况就变了。
“哒哒哒!”
他们的后方果然蹿出数道身影,他们头戴斗笠,一路疾驰而来。
大约有二三十人。
马蹄嘶鸣,飞溅的雨水打在他黑亮的软甲上,散着阴寒如霜的气息。
斗笠下的一双双眼抬起,隔着雨幕,像夜猎的黑豹,盯着萧家人。
萧家人倏地缩成团。
萧烈冶捏紧了马绳,绷着身躯,警惕的盯着这二三十人。
他们就像是黑夜里的一道闪电,转瞬即来。
带着股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
这群人浑身上下都带着股惹不起的寒潮。
“把布掀开。”
为首之人冷声命令。
萧明朗和萧盈盈两个姑娘,吓得要尿失禁了。
这群人是要来杀他们的吗?
萧烈冶眯眼,让雨水不至于滑到眼睛里,模糊视线瞧不清对方的一举一动。
“是官爷吗?”李泽兰瞅了眼他们的佩剑,大着胆问。
“掀布。”
马背上的那人依旧寒声命令。
李泽兰见他们的手按在剑柄上,如果再出第三声,就是他们人头落地的下场。
李泽兰在想以自己的能力肯定是可以杀掉这些人,可杀掉之后呢?会不会招惹更多的麻烦?逃荒路上,她要真这么做了,对萧家的人没有好处。
“哗啦!”
李泽兰倏地掀起了油布,将缩在板车上的萧家众人全部显露在雨幕之下。
萧盈盈和萧娉婷抱在了一起,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也感觉不到了。
脑子里炸响着的都是要死了的字眼。
他们浑身僵硬着,等待这群人的裁决。
这群人上下扫量一遍,又有个人打马在板车周围转来转去,似乎是在确认板车下能不能藏人。
板车的构造一览无余,别说是藏人,就是坐个人都难。
黑马在雨里打了几个响,抖着雨珠,发出沉闷的声响。
“铮!”
围着他们转的人突然拔剑。
萧家人瞬间血色全无。
李泽兰看见萧烈冶要有动作,朝他暗暗摇头。
让他先别冲动。
这伙人明显是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说是人。
拔剑的人挑了挑他们板车上的粮,瞬间顺着水淌了一大半。
萧烈冶眸中的危险跳跃得更激烈。
那人收剑了,朝为首的那人摇头。
“走。”
他们显然也不想耽搁,策马冲入雨幕。
萧明朗几个浑身一软,瘫坐了下来。
李泽兰连忙撑回油布,虽然大家都淋湿了,但还是要遮回来,她伸手扯回那袋粮。
萧烈冶沉冷的目光落在前方,手中的马绳几欲要被他捏断。
“我们走吧,”萧老爷子也回过了神的,压下跳动的紧张,对萧烈冶说。
萧烈冶醒神,忙打着马慢慢前行。
……
后半夜雨就停了,一股寒风吹得他们险些撑不住油布。
到底是文弱的人,哪怕是萧卓然这样的中年也承受不住又吹又打的露宿。
早上他们也不走了,趁着这风将身上的衣物全部吹干了,李泽兰为了防止大家得风寒,立即给他们人手送一颗药糖,可以抵御寒气入侵。
分到萧烈冶时,李泽兰特地观察了一下。
萧烈冶顶着雨夜走了一夜,再强壮的人也撑不住。
李泽兰昨夜受了风,也险些受不住。
“你没事吧。”
萧烈冶接过药糖就吞咽。
看着他身上黏腻的衣裳,李泽兰不禁想起在京都时,那个风采翩翩的俊公子。
再瞧眼前的他,纵然还是那张脸,心境已大变,连最基本的干净也做不到了。
察觉她的视线,萧烈冶沾了霜气的俊眉一皱,“立即就地煮食。”
不能再走了。
李泽兰点头,赶紧扒拉出车里带着的粮食,就地拾柴生火。
他们板车上带着两口锅,还有布袋里的几副碗筷。
喝了李泽兰给的泉水,他们也没觉得身体出什么问题,反而如常的行动。
李泽兰知道泉水的神奇之处,又偷偷将昨夜接的雨水换成了泉水。
连同他们身上携带的那些也偷换了。
找了个小山头,他们将板车的东西卸下来吹晒。
李泽兰不时的注意萧烈冶的情况,昨夜就他一人全程淋着雨,迎着寒风走,他们好歹有油布一路遮掩,吃了药糖又喝了泉水,基本就稳了下来。
萧烈冶坐在板车边,一口一口喝着泉水,突然扭头朝李泽兰的身后看去。
李泽兰像做了贼似的,压着怦怦跳动的心,垂下视线。
坡边传来一声闷响,李泽兰倏然看过去,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滚下来。
她才恍惚的明白刚才萧烈冶在看谁。
他们同时起身,快步朝那个人走去。
萧烈冶抬脚翻开昏死过去的人,李泽兰看清这个长相俊朗的年轻人,险些叫出了声!
五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