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阻断在这,有发了狂的流民受不了,跑去关卡拍打叫嚷,都被射成了筛子。
哪怕是相对彪悍的流匪见此景也不得不黑了脸拍马返回。
荠州北城的官吏不管说什么也不会放行了。
让他们这些可能染了病的流民进城,那就是屠杀全城。
萧烈冶站在距离关卡的地方,眼神幽暗的盯着关卡之后的弓箭手,转身回到萧家这儿。
“爷爷,我们得往后退,寻找可能干净的地方落脚,不能往里混。越来越多流民聚集过来,等身后那些染了病的跑进来,我们就很危险了。”
不管怎么样,家人的安全放在第一。
李泽兰想说自己的药可以防疫病,却担心有个万一,没开口。
“好,我们往后撤出去,”萧老爷子一看射死的那些流民,心口就泛疼,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况下,唯有后撤一段距离了。
一家子跑到这里不是来送死的,向北的城墙就近在眼前,却横跨不进去,萧老爷子只觉得一阵难受。
魏氏也累得躺倒在板车上,已不顾高门妇人的仪态了。
听到又要往后撤,魏氏就觉得两眼发花。
“西边这一两年来都没有战事,荠州中的北城府应该是最合适的安家之地,不曾想会是这般境地。天要绝我们萧家的路啊。”魏氏嘴里嚷着,言语里尽是不甘。
萧明朗和萧盈盈三个年纪较小,听见魏氏的话也不禁两眼发红。
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不到万事皆休的时候,也莫要心灰意冷,先抹了自个的意志。都快些行动起来,依阿冶之言,撤后。”萧老爷子的声音严厉,关键时候将他们消沉的意志给拍散了。
跟着一路来的萧远深,老脸也不禁一红。
小辈们尚且能一路坚强的逃到这儿,他一个长辈凭什么如此一蹶不振,自哀自怜。
“我们现在撤后也不能撤远,”身后就是落下的病人,“父亲,若是想要活命,必须阻止他们焚烧。”
萧老爷子沉了沉脸,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怎么说服城中的官吏给他们机会?
这种病一旦爆发就很难扼制,唯有焚烧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不用想也知道城中守官会如何做。
萧烈冶在他们坐好后就马上往后撤出一段距离,但很快他们发现,有流民也跟他们一样的想法。
“我们占高处,”萧卓然看身后跟着撤出来的流民,当即道。
萧烈冶望着随后撤出来的流民,心里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阴霾。
李泽兰却在乱象中,似乎看见了伪装起来的五师兄。
她知道前世的五师兄根本就没死在这里,一定会有化解的办法。
此时她想要上前询问,又不合适。
萧烈冶站在前面,漆黑深幽的目光静静的盯着关卡之后的城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泽兰顺着看过去,心中也浮现一些想法。
如果早一点发现赵大桂和赵二桂的不对劲,他们也不会深陷这种境地。
李泽兰恼自己当时怎么没有摸上去看个究竟。
那孩子发病时,她出手就是为了杜绝这种事发生,结果还是发生了。
夜来了。
大家各占一席之地生火做饭。
萧家就生了火,啃着李泽兰之前弄出来的干粮。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该节衣缩食。
此时的柳河晏心情也非常沉重,如果找不到机会进城,那些人会很快就返回搜寻他的踪影。
柳河晏知道救他的人就在这些流民当中,一时间也踌躇了。
是要选别的路走,还是留在这里处理眼前棘手的问题。
站在高处,藏在黑暗里,柳河晏估算了下这些流民的数量,结果仅是瞧一眼便不由得倒抽口凉气。
仅是生了火的就瞧不见尽头,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前后叠加起来怎么也有数万人。
南边,还有前往京都方向,以及一路的流民汇聚成群。
这不是他能管的事!
要不是涉及自己,他不会出手。
想起那天那个孩子,他当时出手就该知道马上得选别的路走。
柳河晏眼神幽暗。
如果他是北城府的官吏,能做的就是下令烧掉这些流民,以绝后患。
当然。
这仅是在他没有意识到流民众多的情况下做的决定。
现在不行了。
东面京都方向驱赶流民,南边又闹大灾,北边战事连连,黄沙漫天。
最安全的出口就是西边这座城池了。
然而现在他们所有人的路都被堵死在这。
城中官员此时下达那样的命令,数万条性命闹起来,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除非对方拥有清理干净的迅捷手段。
又或者关键时刻出现济世神医,城里城外都配合起来,否则这场风波停歇不了。
柳河晏冷哼一声,他并不认为城中有好官。
费银子又费人力的活,他们可不干。
倒不如杀了干净。
在大家不注意时,李泽兰悄声跟萧明朗说了声,挂着几个竹筒朝附近的山林处走。
萧烈冶到前面看情况,回来就没看到李泽兰,皱眉问:“她人呢。”
萧明朗支吾的指着一个方向道:“二嫂去找水了。”
家人们的视线唰地一下看向萧明朗。
萧明朗身子一缩,梗着脖子道:“又不是我让她去的,是她自己说了句就跑了。再说了,这附近也没有流匪了,四周火光又盛,不会……”有事。
萧老爷子沉声道:“阿言,你和你大伯去找人。”
“我去找,你们别动,”萧烈冶说着,长腿迈开就走远了。
萧家人又看向萧明朗,萧明朗受不了的道:“我真没反应过来。”
李泽兰走进去许远,在附近找到了一条河流,但水里有些脏物,又有流民在附近走动,李泽兰自然不会在有疫病的情况下还打外来水。
从空间里取了泉水装满,又拿出数个清甜的青野果放进她带出来的布包里。
知道往里去也不会有收获,站在低矮的山头,遥望远处城墙,李泽兰黑眸微眯,心里那种想法又涌了上来。
这时听见有人靠近,李泽兰扭头看去。
只见黑暗中,一家三口正眼巴巴的望着她。
准确的说,是看着她的布袋。
是她救的那个孩子。
“大夫……我们实在饿得慌,能否……”女人正要跟李泽兰讨要吃的。
就见李泽兰面色一沉,冷声拒绝:“不能。”
“大夫,我知道你是好人,救了我们的孩子,这个时候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孩子再饿死。”女人扑通的跪了下来。
男人也跟着跪地求她施舍些吃的,还带上那个孩子。
好似笃定李泽兰是个善人,一定会经不住他们的哀求。
李泽兰皱眉,冷冷的盯着他们:“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们的孩子吗?”
“不是因为你是大夫吗?”男人愣愣的道。
“我不是大夫,”李泽兰否认,微微倾身,带着些冰冷的压迫力,“因为你们停留的地方留下了痕迹,又一路前行,若是压制不住,我们一家就会跟着遭殃。到了这里,你们想活命,就得靠自己。”
她是有仁慈济世的心,不过,救他们的孩子是不想中途受到影响。
原本救了就算是过去了。
他们这么一跪,就瞬间惹得李泽兰反感。
听到李泽兰说不是大夫,夫妻俩傻了眼。
李泽兰越过他们身边,大步走出去,正好看见寻过来的萧烈冶。
“相公,你怎么来了?”李泽兰扭头看了眼身后。
他刚才没听见吧?
要是听见了,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无情的人?
萧烈冶是习武之人,内力又不低,五感超常,隔这么点距离,肯定听到了。
萧烈冶在女子的脸上扫了眼,从她身上拿下装满水的竹筒和满是果实的布袋。
布袋落在手中就是一沉,萧烈冶眼中滑过异样。
“我,我在里面走一圈,正好看到几棵树上都结了果,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李泽兰扯着谎,声音越说越低。
萧烈冶道:“下次出来多叫个人。”
李泽兰用力点头,“我一个人也没敢走远,怕黑呢。”
萧烈冶扭头看了眼低眉顺眼跟在身边的人,一点也看不出她怕黑,特别是刚才对那对夫妻说的话,别提多有气势。
萧烈冶再次看到这个妻子的另一面,心中涌出一些异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