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一路向青州去,你若无意随行,我们就在此别过,”李泽兰将水塞到他手里,“我知道你的底,知道你在九域干了什么。”
慕南淮的脸又黑了,嘴角一抽一抽的。
李泽兰的话就是在提醒他别想逃避。
虽然李泽兰不知道萧烈冶和慕南淮说了什么,但看两人的神色,也猜测得到了一些。
特意过来提醒,也是为了给萧烈冶争取一些东西。
看到慕南淮变了的脸色,李泽兰就知道他肯定是没有答应,蔑然的一笑。
这抹笑被慕南淮捕捉到,脸都青了。
“你笑什么。”
李泽兰扫了他一眼,语气轻淡:“你的伤势还未痊愈。”
慕南淮僵硬了。
这是暗示他一个人走,可能要面临的严峻问题。
“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我也是想要提醒你,如果你没有报恩的心就不要接受我们的治疗。”李泽兰又放下一块药糖,“多吃两块能缓解你的疼痛。”
盯着李泽兰的背影,慕南淮气笑出声,随即又泄了气。
是啊,他早就该想到的,萧烈冶救他不会只是因为一时兴起。
李泽兰最先也提醒过他,萧烈冶一路来只救他一人。
如果他没有价值,那就会被萧烈冶半道弃掉。
在这样的世道,他能理解萧烈冶的做法,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李泽兰说那些话,并不是吓唬他。
萧烈冶如果真的要放弃,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我们如果真的要穿过蓬城进入青州,就得跟靖陵王打交道,”萧老爷子待萧烈冶坐下,便说出了自己最忧心的原因,“靖陵王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番王。此人的心性乖戾,背后耍的手段也没少过。否则当初先帝也不会将他打发到青州,就因为要给当时的太子腾出位置,确保太子位置的稳固。”
李泽兰跟着坐了过来,默默的在旁边听着。
靖陵王这个人她知道,只是没有他们所想像中那么可怕。
因为最后这个人就死在萧烈冶的手中,那一年风吾大乱,年仅十七岁的萧烈冶就连斩了两名番王,至此凶外在外。
她以为历史的轨迹会因为这次的逃荒而偏离,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往青州去。
这些流民也不是没有那么想过,只是靖陵王这个人把持着青州,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流民的死活,直接杜绝了他们的进入。
他们想要进入青州,并非易事。
“爷爷所说的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了,但我们不能返回,更不能留在蓬城。”萧烈冶的眼神变得锐利,“正因为靖陵王是那样的性子,所以孙儿才会选青州。”
萧老爷子看着萧烈冶半晌,叹道:“你所选的这条路,可能会……”
“哪怕前面是绝路,孙儿也想要走一走,爷爷,您不是常说,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吗?不是常鼓励我们不畏强权勇前而上吗。”今日他就做了这样的决定,他需要家人的支持。
当然,如果不支持,他会选别的路子。
知道萧烈冶意已决,萧老爷子不再多言,而是看向萧家诸位:“你们也听到了,今日他做的这些决定将来可能会连累到大家,如果你们赞成他的决定,或是不赞成,现在可以提出来。免得到了他日,你们有怨言。”
萧老爷子很直接的将事情摊到大家面前,让他们自己做这个决定。
萧烈冶的目光落在自己父亲身上,萧远深在翰林院里,向来就秉持着蹈矩循规的路线。
如今儿子要走一道逆返的路,杀人之祸可能会殃及他们萧家。
是要拉着他们将命赌上。
萧烈冶见他们犹豫不决,道:“今夜就先到这,此事我们明日再谈。”
大家暗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心里装着事,就是入睡时也没有人发出一声。
安静得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
萧娉婷是被冷醒的,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就看到坐在一边睁着眼的李泽兰,“二嫂。”
“嗯。”
“我,我想解个手,”萧娉婷说完就红了脸。
“走吧,”李泽兰站了起来,陪着萧娉婷往后面走去。
两人刚站起来,萧烈冶和慕南淮就同时睁开了眼,盯着两个姑娘家往后面走。
萧娉婷哆嗦着解了手,回身小声说:“谢谢二嫂。”
李泽兰从兜里拿出一块药糖:“晚上冷,多吃一颗会好很多。”
“二嫂,我们真的要去青州吗?”萧娉婷虽然还小,却懂得不少,毕竟是世家出来的嫡次女,懂得的东西能少吗?
她知道萧烈冶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萧家要叛逆皇室,将来有一天会与风吾的皇室为敌,而他们是萧烈冶的软肋,也是萧烈冶背后一把冷刺。
所以他们的决定也很重要。
除非萧烈冶能冷情到不顾一切。
“我不知道,这可就得问你二哥了,”李泽兰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
“二哥没有对二嫂说些什么吗?”
李泽兰好笑道:“是谁让你来打探的?”
萧娉婷垂眸,“没谁,是我自己想知道。”
“我和他是以那样的方式成亲,你觉得他会有几分信任我?”
李泽兰的话让萧娉婷愣了好久,“二嫂呢?”
“我?”
“二嫂对我们可有信任?”
李泽兰站在夜风里,对萧娉婷微笑,那笑里似藏着密麻的莫测。萧娉婷似看懂了,回过神又觉得什么也没有懂。
躺回那个位置时,李泽兰就没有了睡意。
盯着篝火,清黑的眼里倒映着两团火焰,望着就像是天上最明亮的星辰。
早晨大家都是被冻醒的,火堆快要熄灭了。
萧烈冶抱了不少柴火过来重新旺火。
昨夜的事,大家早上吃饭时都没有提。
依旧沉默。
直到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他们静寂的气氛才被打破。
开始有流民靠近了。
萧家赶紧收拾,尽量靠近在一起,谨防意外。
流民认出萧家,见他们没往前走,也都压下内心的欣喜停在不远处观望。
他们赌萧家人肯定是去探过了,所以才会停留在这里。
李泽兰将煮了的药递给慕南淮,看了眼不时往他们这边看的流民。
“我以为你不会再管我的死活了,”慕南淮苦笑着说。
“我倒是不想管你。”
“你和他还挺配。”
慕南淮这话带着些讽刺。
李泽兰就当是夸奖:“谢谢。”
慕南淮有些郁闷的灌了自己一碗苦药,嗯,药比昨天的还要苦几分,不会是李泽兰故意的吧。
一定是。
李泽兰接过碗就拿回去洗。
他们现在的家当可不多,不能浪费一个碗。
这时流民中有个老者与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两人的穿着打扮与一般流民相差不大,可是中年男子的一身气势却在告诉李泽兰,这是个练家子。
而这名老者,气质也不凡,当然,一般人也看不出这两人的底。
李泽兰是凭着自己的敏锐发现了这两人的不同。
萧老爷子看人看多了,自然也是瞧出些门道。
这老者在鼎盛之时,身份并不低。
再往他们身后看去,萧老爷子就更确定,老者可能是某个家族的德隆望尊的人物。
老者冲萧老爷子自报家门:“老弟,在下蓝翰卿。”
萧老爷子倏地看了过来,直直盯着眼前的老者。
“蓝,蓝家!”萧老爷子震惊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