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和镇南将军在县衙里不知说了什么,出来时,赵乾那脸色阴沉得滴水。
目送那群边军离开后,立即赶往城边的粮田去。
蓝尘避在死角处,也看着那群边军离开才转身回蓝家暂居之地。
“大人,”胡迟越左等右等不见赵乾回来,匆匆用过午膳后就让人继续按照李泽兰开的方子准备好所有的东西泡上。
赵乾暂时压着郁气,问道:“怎么样了?”
“果然奏效了,”胡迟越眼眸发亮,“下官已让人再备几大缸。下面两处小镇,下官已派人下去查看,待城边的粮田清理干净,立即往下继续。”
赵乾点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沉声说:“必须加快速度,边军已经开始进城敲打了。因为边关的场地越来越往后收,蓬城的地方一缩再缩,现在他们更是想要间接接手管辖……”说到此处,赵乾又忍不住骂娘。
胡迟越想到了什么,左右扫视了眼,压低声说:“萧家提了要求,下官未应允,接下来怕是要打扰大人了。”
赵乾拧了拧眉,“提了什么要求。”
“那话的意思是想要留在蓬城,给他们萧家一席之地。”胡迟越迟疑片刻,又说:“大人,萧家不能留在蓬城,万一有人借用萧家的罪名生事,大人可就推脱不清了。”
往上禀报,遭殃的确实是赵乾等人。
谁也不会为了陌生人赔上自己的性命。
“你推得好,”赵乾原本就没想着将萧家留在蓬城,他的视线扫向荒地,微微蹙眉,问:“你推脱之后,他们可有什么反应?”
胡迟越回想片刻,摇头:“只是面有薄怒,并无其他异常之处。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既然他们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必然是有什么倚仗,”赵乾突然有些不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二天,赵乾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官兵们抬着大缸的药水到粮田里,继续泼昨日未泼到的地方,放火熏着烟。
然而。
虫还是到处爬,还有飞起来的,往他们身上跳动。
地里的虫也没有死,更没像昨日那样受了药就迫不及待钻出泥土。
“不对,药水不对!”胡迟越脸色一变就嚷了起来。
赵乾站在外面,正等着验收第二次结果。
不曾想,药水往里泼了一瓢又一瓢,就是不起半点作用,就跟泼水一样。
“大人,”胡迟越快步奔跑过来,阴着脸,指向身后:“我们被骗了!”
赵乾那张脸又青白交加,意识到什么,面部的肌肉都抽动了起来。
那副要狂怒又拼命压制的画面,极为丑陋!
而早上吃过早饭的李泽兰,就站在门口看着官府的人往外去。
萧烈冶随时准备好拿这事,向他们县衙提条件。
之前的小条件你们不肯应,那就不要怪他们萧家狮子大开口。
“他们这会儿也该来了。”
萧烈冶的话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急响,随即就是恼怒的声音传来:“把人全部给本官带走。”
“胡大人,”萧烈冶当先一人站了出来,眼神凛冽,“我们萧家犯了何错,让胡大人如此劳师动众。”
胡迟越阴沉沉的盯着嘴角冷勾的萧烈冶,“你们萧家竟然敢诓骗蓬城,简直罪该万死!”
“敢问胡大人,我们萧家如何骗蓬城?”萧烈冶冷声道。
“那药水分明是假的,当初萧家站出来的时候,赵大人就说过,”胡迟越的目光扫向萧家众人,阴森森的道:“出了什么意外,拿你们是问。”
李泽兰皱眉,她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正要往前站出来说话,被萧烈冶修长的手臂挡住,只见他冷声道:“昨日分明已经试验成功,怎么,蓬城这是打算过河拆桥吗?”
恼羞成怒的胡迟越咬牙道:“今日我们所用的药水,如同泼水,毫无作用……”
“大人是不是泡药时放错了顺序?或是少了一味药?”萧烈冶勾了勾唇,狭长的眼尾,跳着危险气息:“昨夜你们泡的药水,未曾请我们萧家的人查看过吧。”
胡迟越再迟钝也明白怎么一回事了,那眼瞬间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烈冶。
萧烈冶收起危险的笑容,缓声说:“胡大人,我们萧家不是平头百姓出身,您可要记着这点啊。”
萧家留了一手!
胡迟越的脸都快扭成了麻花。
瞅着萧烈冶那冷凌凌又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目光,胡迟越头皮一麻,这才想起,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曾经官场浸淫过的萧家。
萧老爷子对于此事,也抱以冷漠的态度。
蓬城的吃相未免太过难看,即便他们萧家落泊至此,也不能由人欺负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
“大人又何必这般惊讶,”萧烈冶看向边关驻军的方向,声音轻飘冷淡,“蓬城已千疮百孔,前后有虎,想要补洞擒虎,又想独立危墙之外,天下的便宜事哪能全叫你们占了去。”
顺着萧烈冶的方向看出去,胡迟越神色晦暗。
看了萧家众人良久,咬牙切齿道:“你们提的条件,亲自到县衙与赵大人详谈。”
这算是退让了一步。
胡迟越心里也跟着打鼓,方才萧烈冶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萧烈冶看破了一些事,进蓬城,也另有阴谋。
不怪他多想,从刚才得知他们萧家留有一手后,对萧家的看法就变了。
萧烈冶与萧卓然,以及萧远深随着胡迟越去县衙。
他们三人走后,萧家其他人仍旧不安的徘徊在大门外。
李泽兰这时抽个空闲给慕南淮看伤,愈合得很好,不用几天,他就能正常行走了。
“你就这么交给他了?”
“不然我还能跟着搅和?这种事,我不擅长。”
慕南淮冷笑,“你谦虚了。”
李泽兰瞄了他一眼,真诚的说:“我真不擅长,我就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慕南淮一点儿也不相信她是个安分守己的。
随即,慕南淮就好奇的问,“你原本打算提什么条件?”
“要田要地吧。”
慕南淮无语:“你就这点出息。”
“我本就这点出息,”李泽兰拿余光扫他,“等伤好了,你也得下地干活,家里养不起牛。”
慕南淮面容扭曲:“……”
此时的另一边。
蓝尘抱着剑走进蓝翰卿居住的屋里,在里面说话的几个年轻人看到蓝尘,纷纷叫了声叔,然后都退了下去。
“五伯,江连月还未回关,而是在周边走动,那双海东青一直盘旋着不走,就是为了盯着我们。”蓝尘声调沉了沉,“江连月在关内,关外那些人应当是江家其他人。”
蓝翰卿抿了口粗茶,似叹息的道:“江家那事,并非是我们蓝家有意为之,那不过是受了连累,当初谁也没料到会有那样的巧合。”
“我们蓝家已上门道歉,又死了这么多人,江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蓝尘恼怒,“是,他们江家出事是因为我们蓝家,可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我们也不想让那事发生,五伯,江连月就是想要彻底的毁灭我们蓝家。”
不能再对江连月心软了。
蓝翰卿似不想再提这件旧事,转了话题:“萧家找赵乾说了什么。”
“萧家除了谋求留下来,恐怕也没别的要求,”蓝尘想到萧烈冶,又不太确定了,“五伯,我还是去盯着。免得萧家在蓬城拿到了好处,等到我们蓝家出声时,可就没有什么可拿了。”
说到底,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蓝翰卿却知道,赵乾不敢允诺萧家太大的好处。
永建帝不让萧家入仕,那就是彻底绝了萧家的前路。
“去吧。”
蓝翰卿也有些好奇。
县衙的内堂。
待萧烈冶提出那个要求,赵乾就震惊的站了起来,大声拒绝:“不行,绝对不行。”
萧烈冶在萧卓然和萧远深皱眉注视下,漫不经心的道:“皇上只是不许我萧家入仕,未曾说过,不能入伍。”
赵乾气笑了:“这不是一样吗?皇上将你们萧家发配到荠州最苦寒的地方是为什么?你们萧家能不明白?”
这小子的野心昭然若揭。
赵乾的眉都快要拧作一团。
萧烈冶双手一摊,“赵大人无能为力的事我们萧家也无能为力,明日一早,我们萧家就会收拾行囊离开,不会给蓬城带来任何麻烦。告辞。”
言罢,萧烈冶半点也不留恋的起身就走。
萧卓然和萧远深也不得不跟着走。
赵乾怒得面容扭曲,一股闷气堵得他心慌意乱。
出县衙门,萧远深面有几分恼道:“阿冶,这和我们来时商量的不一样。”
萧烈冶黑眸眯了眯,冷声道:“父亲以为,我们萧家就该一生躲着老老实实做个老百姓?父亲曾经的抱负,因这点磨难就全都被磨灭了吗?父亲不敢做的事,我来替父亲做。”
萧远深震颤,愣愣的看着满腔斗志的儿子,突然又迷茫了。
萧烈冶目光深深的与自己的父亲对视。
萧远深在朝为官时就过于随波逐流,萧老爷子曾说过最不适合做官的人却进了官场,适合的人却因前面的人受了阻碍。
未流放之前,萧老爷子就有意让萧远深退后,让位给后辈。
只是这些还未实行就被流放荠州。
“是为父过于迂腐软弱了,就依你的意思来吧。”萧远深也深知自己不是那块料,他的儿子不同,“此事,你爷爷可知?”
“我会向爷爷解释。”
也就是说没有提前商量过,而是他自己早就拿定的主意。
萧卓然拍了拍萧远深:“就交给阿冶吧,依老爷子对阿冶的了解,想必也能猜得到一些。”八壹中文網
萧烈冶走出两步,突然眸光犀利的扫向后侧方。
“怎么了?”
两人跟着往后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萧烈冶暗自冷笑,“没什么,偷听墙角的小瘪三罢了。”
避闪到暗处的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