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宅就在街中央,走了会儿就到,蓝翰卿一声吩咐就有人将一小袋粮食拿出来。
萧烈冶并未进宅,而是站在台阶前朝蓝翰卿抱拳以示感谢。
蓝翰卿适时的开口:“萧二公子还未请先生吧。”
蓝尘等人倏地震惊的看向蓝翰卿。
见到这些人震惊的目光,萧烈冶便知蓝翰卿的意思,眼神略有几分古怪,“蓝老先生,我萧烈冶未曾想过要请先生,以我们萧家如今的境况,即便是有那样的能耐请先生,也不会有所成。”
萧烈冶说的是实话,蓝尘等人纷纷点头赞同。
蓝翰卿却像是听不懂般,道:“现在的萧家不代表以后的萧家,你也不会拘于此地不动。”
萧烈冶并不介意自己的野心被人瞧清,因为他从来没有掩饰。
“蓝老先生说得是,萧家不会止步不前,”萧烈冶朝他一揖,“今日,多谢蓝老先生的慷慨。”
提着那小袋粮食,萧烈冶转身就走。
蓝尘脸上略有些不快,“五伯,他这是在拒绝您的一片好意。”
即便蓝家落魄至此,想要拜在五伯门下的学生那就如过江之鲫。
萧烈冶倒好,直接拒绝了五伯抛出的机会。
蓝翰卿却是早料到,并未生气,“他看得明白,也猜想到我们蓝家谋求的东西。”
“为何是萧烈冶?我看他那个大哥也是能文的料,”蓝尘不解,“再不济,咱们蓝家年轻一辈中也有中庸之资的,五伯多用些心思便能重新培养出下一代蓝家的……”
“我们花的心血还少吗?你倒是瞧瞧他们几个当中,有谁能担任?又有几个如这个萧烈冶一般?”蓝翰卿也想要在家族的子弟中选人,奈何年轻一辈子中并没有资质过人的,一个人才需要堆砌多少心血,他岂不知?可是他时间不多了,没能以最快的速度领悟他所授的东西,那就是白费了功夫。
倒不如收一个能够扶持蓝家的学生。
萧家的情况,再结合萧烈冶的聪慧,蓝家能够给予的帮助太多了。
蓝家能重新让萧家回到京都,萧家必然会对蓝家感激不尽,此后对蓝家也会有很大的助益。
蓝尘有些不赞同,“五伯,我们哪怕是再注入庞大的心血,也不能便宜了外家。”
蓝翰卿看了他一眼,声音幽幽,“蓝家几个确实是不错,但你细细看,便觉得自家的几个连萧烈冶那个妻子也比不上。”
蓝尘挑眉:“这倒也不至于,五伯,您是不是太高看了萧家的人?”
“高不高看,且看着吧,”蓝翰卿转了话题,“派出去的人可进了青州?”
“已经潜伏进去,一旦寻着神算子的踪迹,我们蓝家就会马上行动。”
“蓝家已在蓬城安家,就不需要走了,”蓝翰卿道。
蓝尘更是皱眉,难道五伯是为了那萧烈冶停在这?
李泽兰站在屋檐下喝着甘泉水,扭头就看到脸色难看的慕南淮。
他不出来,还真忘了这人。
“你在啊。”
慕南淮:“……”
感情她早就忘了自己的存在。
见慕南淮能支撑着走路,李泽兰微微点头:“恢复得不错,以后自己换药。”
“你是不是该将你的男人领走?”慕南淮咬牙切齿的道。
“他怎么了?”
“我们四个男人挤一间屋子,你不觉得委屈了我们?”慕南淮磨牙,她还问怎么了。
李泽兰有些好奇的问:“你们睡一起?”
慕南淮嘴角微抽,继续磨牙,“我躺地上。”
他是伤患!
他们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之前不也躺着一路过来了?怎么反倒这会儿矫情了。”李泽兰盖上竹筒,平静的说,“家里不缺你吃喝,这不是挺好?”
“……”慕南淮气得嘴角抽搐,提醒她,“我是伤患。”
“以你们不拘小节的行事作风,着实没必要计较这些,”李泽兰挑了挑眉说。
慕南淮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盯着李泽兰半晌,道:“那你呢?为什么突然又逃避了。”
李泽兰直视他,“我没逃避。”
慕南淮轻嗤:“那你将他扔出房门,又是怎么回事?”
李泽兰纠正:“我没扔。”
慕南淮突然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盯着她,然后慢慢的睁大了眼,“你,你不会是见异思迁,瞧上我了吧。”
说完,他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像她吃人的魔鬼。
李泽兰:“……”
这人莫不是伤了脑子?
“什么见异思迁?”身后传来萧盈盈的声音。
李泽兰指了指慕南淮。
萧盈盈瞅了眼慕南淮,有些鄙夷。
慕南淮:“……”
“二嫂,我们要商量明天开荒地的事,大家都在屋里,让我出来叫一声二嫂。”
“你们还真要在这儿扎根?”慕南淮露出一丝诧异,“面朝边关道,以后是什么样,还未可知。”
此话一落,就惹得李泽兰静静的凝视,慕南淮眼皮一跳。
“你知道什么?”李泽兰知道慕南淮的身份,听到他的话,不得不多想。
“什么也不知道,”慕南淮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并不打算参与他们开荒的行列。
“二嫂,我们进去吧,”萧盈盈不明白二哥为何要留着这个人,但也没有多问,反正粮食现在多数是萧烈冶找回来,她也没话语权。
李泽兰进了萧老爷子那屋,屋里的人围坐半圈,就等着李泽兰,“阿兰,我们打算把那几块地开了。”
说完,谭氏有些尴尬的再道:“你也知道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明天我会给大家示范一番,”李泽兰道:“接下来可就要靠大家齐心协力了。”
“这是应该的,”萧老爷子看向萧远深他们,“明天大家都必须跟着阿兰,谁躲懒,午饭和晚饭就不用吃了。”
大家点头,到了这里,他们也就是真正的老百姓了,再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门坐马车轿子,进出有人伺候,只管读书了。
现在需要解决的是温饱的问题。
关于这方面的事,李泽兰知道的也就是比他们多一些而已。
尽管经历过那些,她最多就是接触得多些,真正动手的并没有几次。
魏氏这时说道:“阿兰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指点大家,该向村里打听的还是要打听。老大家的,你和老二家的,就多走动一下。以前你们瞧不上的那些,也都得放下了。”
“是,”谭氏明白。
“翻地的用具,我和卓然去寻杨村长借,”萧远深说。
“我也可以向村里那些姑娘家打探,”萧盈盈急切的说,萧娉婷跟着后面应和了声。
见大家都很有干劲,萧老爷子点了点头,“此后,我们萧家就要长居于此,务必要与青丰村的诸众打好交道。”
“是!”大家齐声应下。
退出萧老爷子的屋子时,李泽兰被谭氏叫住了,说有些话要同她说。
李泽兰跟着谭氏来到了不远处停下。
“阿兰,一路走来,萧家也是对不住你,”谭氏为难道:“若是换作往时,我们也能将你平安送回京都。也能保你和你姨娘,可现在的萧家却是自身难保。待我们萧家稳定下来,会给你想法子离开荠州。还有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思,你与阿冶的亲事本就是个阴差阳错的结果,你若无心于他,我们的意思是想要收你为干女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待过两年,你觅得良缘,就从萧家这儿出嫁。”
谭氏见她没反应,又道:“若你还想与阿冶过,就当这话没有说过。等我们萧家的日子过稳了,再让阿冶想办法带你回一趟京都,问过你姨娘,她若是愿意就随你们来蓬城。若是不愿,就当是你们一起回京看望。自然,你若想一人分出去过,我们给你建屋子,分出部分的地。”
这是由李泽兰选择了。
李泽兰转身望着前方,露出几分迷茫,道:“母亲见外了,分出去就不必了。屋子还是要建,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挤着。至于我与相……他的事,就由我们自己解决。”
谭氏愣了愣,然后点头,“好。”
李泽兰又往风吾国的京都方向看去。
眼里的迷茫更甚,上辈子她阿娘是在她出嫁一年后离开李府,可是怎么离开的,她竟然无法想起来。
而后来,又是如何死的,她亦想不起。
为什么?
这两天的疑惑,委实有些多了。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后来将人接出去,出了意外死?
如果一直待在李府,阿娘是不是就不会死?
“阿兰?”
“嗯?”
“你没事吧?”谭氏详端着李泽兰的面色,“要是累了,你明天歇着,不会做的我们可以再向村民们讨教。”
“大家都忙着翻地等来年春种,”李泽兰说:“恐怕不会有闲暇指点得太多。”
“不在乎这一天,”谭氏知道李泽兰跟着大家走了一天,肯定累了,她跟着后面泼水,手也是酸软得厉害,李泽兰被众人围着,又时时刻刻盯着大伙,不仅身累,心弦必然也绷着。
萧烈冶提着一袋粮回来,可把萧家人惊讶到了。
赵乾竟然给粮了?
萧烈冶也没说粮是从哪来的,吃过饭就单独和萧老爷子几个进屋说话,等萧烈冶将蓝翰卿的原话说出来,萧老爷子和萧远深同时皱眉。
“父亲,蓝老先生这是要收阿冶做学生,”萧远深拧了拧眉,“看上去确实是好事,可其中谋求的东西太大了,阿冶没答应是对的。”
风吾国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在蓝老先生的门下却求而无门,凭什么蓝翰卿会突然给萧烈冶这个机会?
摆明就是有谋求。
萧仲言沉着声道:“蓝家恐怕不会轻易罢休,逮着机会,还是要在你的面前提两句。蓝家在赵大人那里得脸,你以后也要在赵大人手下做事,免不了会碰面。”
“既然蓝家有所谋求,想必也不会对阿冶如何,”萧卓然也跟着皱眉。
“人心不可估量,有些人遵守不为己用必杀之的那一套,”萧老爷子目光幽深的看着萧烈冶,“关于此事,你又如何想。”
“蓝家这儿倒也不必惧,”萧烈冶淡漠道:“若连在这儿还能被蓝家截住,更不必提往后了。蓝家那儿,我会看着。”
闻言,其他人也就不多说了。
萧老爷子将话题转到李泽兰的身上,“阿兰那里,你和她多商量。”
刚才还一身冷厉的萧烈冶,有些窘的摸摸鼻子。
面对其他事,他倒也从容,只是提到李泽兰,他就没来由有些怪,或者说紧张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