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而来的那道身影,如同黑暗的分割,瞬间扑闪而至。
萧烈冶手里乌黑的弓,拉满,搭了三支羽箭。
幽邃冰冷的眼神,穿透黑夜,直击人心。
王旭珩盯着疾驰而来的萧烈冶,牙齿几乎要磨碎,发出阴鸷的冷笑,“萧二,你可终于出现了。”
“让王公子久等了,”萧烈冶慢慢松开拉满的弓,同样冷戾的一笑。
李泽兰盯着萧烈冶,那目光似要将他看得个穿透。
这一刻,她才知道萧烈冶的表字是风澈!
这个名字,如此的熟悉,就好像她上辈子一直在念叨着。
李泽兰捏紧了马绳,两耳嗡嗡,已然听不清周围的声音,胸腔似有郁结的血水逆流而上,莫名觉得悲怆。
慕南淮在她耳边喊着什么,李泽兰倏地抓紧了心口的衣襟,身体慢慢的倾斜,眼前的景物也缓慢的颠倒。
她看见,萧烈冶拨开众人,极快的接住落马的她。
李泽兰呼吸急促。
“阿兰……”
声音徒然间清晰。
李泽兰的郁血吐了他一身。
这口郁血吐出来,李泽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松放,两眼发黑,就再也不醒人事。
……
醒来时,李泽兰还是觉得两耳有些嗡嗡,有人在她的身边说话。
“阿兰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再找个大夫过来瞧过?好好的怎么吐血了?进城时是遇到了什么?”
“人进城时还好好的,看着也与往常时无异。”
“那怎么会吐血?”
“可能是心事太重。”
“二嫂看着不像是心事重的人。”
“都别在这儿吵,先出去。”
“阿冶,你看着点,我去看看你父亲他们。那王旭珩也真狠,将两镇的百姓打成这个样子,有好些人医药费都给不起,还好有杨村长在。”
“这事赵大人那里会解决,”萧烈冶的声音夹着些隐忍。
待人全部走光了,慕南淮才出现在门边,盯着脸色苍白,皱眉昏睡的人,说:“我就说你这个妻子心思重,不简单。看吧,这下把自己给郁积出血了。”
萧烈冶看着面色苍白的人,心口阵阵的发疼,绷着脸看了慕南淮一眼,冷声道:“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会顾好他们。”
“谁也不知道朝廷的人会突然来这一出,他们分明就是想要洗干净蓬城,等着边军接手这儿。我一人之力,能抵挡得住风吾王朝?”
萧烈冶面无表情的将门关上,慕南淮摸了摸鼻子说:“这事确实是有我部分的责任,毕竟答应了你的事没做到。”
萧烈冶已经不想再听他的解释,他坐在小凳子上,按了按伤口处,那里已渗透了血。
半个月,他经历的凶险除了他自己,哪怕是同行的江连月也不知。
追击出去后的第五天,他们就被迫分散,在给他们信号之后,他先赶急路返回。
刚到就得知姓王的跑蓬城作乱了。
“萧风澈。”
在萧烈冶觉得浑身都在疼时,听到床上的人喊出他的字。
萧烈冶愣了下,“我在这里。”
床榻上的人毫无动静,但眉头皱得比刚才还紧。
也只有少数人会喊他的字,像王旭珩这些人,就经常嘲讽的喊他的字。
风澈风澈,比风还要干净清澈,而他这个人本就不似这名字那样干净,其中也有压制“烈冶”二字的意思。
两者摆放在一起,可不就有嘲讽的意味吗?
但也要看从谁的嘴里吐出这两字。
李泽兰睁开眼,屋里已洒满了光辉。
微微侧眸,看见坐在小凳子靠着墙壁睡着的人,李泽兰倏地撑起了身。
发出的动静也惊醒了萧烈冶。
“醒了。”
萧烈冶的声音沙哑,他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比昨日还疼,身体也滚烫得厉害。
“嗯。”
李泽兰盯着萧烈冶在看。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李泽兰摇头,“你受伤了?”
“小伤,”萧烈冶撑了起来,“我出去看看,你继续歇着。”
“我没事了,”李泽兰说着就要滑下床。
“歇着吧,今天谁也不会去地里劳作。”
李泽兰伸出来的双腿又缩回去一半,“昨夜回来时,你身上就带了伤是不是。”
萧烈冶打开了门,像没事人一样,“大夫说你积郁成疾,到底是有什么事?是因为家人?等过段日子,我让人送你回京都。若你不想再来蓬城,京都那里我也会替你安排好了。此后,保你无忧一辈子。哪怕萧家再落魄,也能让你在京都城立足。若有心仪之人,我亦可替你安排妥当了。”
说完最后一句,萧烈冶就觉得心腔闷堵得厉害,飞快的迈出门。
自从昨夜吐了血后,李泽兰感觉自己松了许多。
想到昨夜的事,李泽兰还是穿衣穿鞋出门。
“阿兰,你没事了?”正端着药走过的陈氏上下打量了眼李泽兰。
李泽兰摇头,“我本就没事,他……受伤了,大夫可有看过?”
“你说阿冶?”陈氏惊道:“他什么时候受伤了?”
“昨夜我昏迷之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李泽兰突然扭头看向从另一边转出来的慕南淮。
慕南淮道:“蓝家出面,又有萧二公子的震慑,那位周大人和王公子,夹着尾巴跑了。”
李泽兰不信他的话,“他受伤了,你不知道?”
“他自己闷声不响的跑你屋里守了一宿,我又不是他妻子,谁会关心他伤不伤的问题,”慕南淮瞅了她一眼,“倒是你,手里医术不差,怎么不把他摁住了,还让他跑出来。”
“阿兰,”陈氏指着厨房:“阿冶就在那儿,你先替他看看伤,我把药送进屋里给他们。”
萧卓然他们三个也受了重伤,王旭珩那鞭子抽打下来,根本就没留半点情面。
他们就是想要抽死蓬城的壮年人。
李泽兰走进厨房,看到萧烈冶跟着魏氏他们在忙活,道:“我先给你看看伤吧。”
“阿兰,身体好些了吗?”魏氏从灶头处抬头问。
“好了,我本就没事。”
“阿冶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门后的谭氏听到儿子受伤,紧张得不行。
“皮肉伤,无需担忧,”萧烈冶往外面走,对李泽兰使了个眼色,“到屋里去。”
李泽兰知道他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点头跟着他进了自己的屋。
“你先将衣物脱了,”李泽兰进门就让他脱。
萧烈冶在她脸上扫了眼,将衣带全部解了,拉下外层的衣物,坦露上身,李泽兰看见他身上的伤,眉头紧蹙:“你伤得这么重,竟然只草草包扎?”
萧烈冶对上她清静的眸光,莫名心虚:“赶路急切,随意包扎,待回来了再重新处理。”
李泽兰伸手扯了下草草包扎的布条,萧烈冶的身躯倏然一僵。
看他疼了也不吭声,李泽兰又按了下他前面的伤口,疼得萧烈冶脸色发白。
“皮肉伤?”李泽兰柳眉一挑。
萧烈冶没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