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说的就是她吧!
谢悠悠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当场社死的感觉,她僵在原地,怔怔看着面前的人。
男人极具冷感的面容,此时带着无比认真的神情与她对视,那双眼睛告诉她,他的话没掺半点虚假。
所以,她以为的偷吻,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尴尬的同时,她也无法理解:“既然你醒着,为什么不推开我?”
难道被不喜欢的人占便宜,他也无所谓?
像是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听到她羞恼的发问后,薄兰栖脸上有片刻的愣怔,接着便是哑然的沉默,久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没听清楚。
于是谢悠悠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推开我?”
为什么不推开她……?
时隔四年,薄兰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他纵容了她的吻,亦如他纵容了她的靠近,纵容了她赖在他的世界里、纵容她放肆地说着喜欢……
他微微启唇,答案呼之欲出。
还需要费劲去想吗?
他为她一次次破例、一次次背弃原则,无非是因为……
——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是唯一特别的那一个。
在别的事上他都格外清醒,却唯独在她的事上像双眼蒙了纱,迟迟看不清。
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在自己拒绝她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心意?
如今她都已经放下,他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添笑料。
闭了闭眼,他将那句迟到太久的喜欢隐没,低沉声音给出含糊的回答:“也许是…真的醉了……”
不止醉在那个彼此都藏住秘密的吻里,更醉在被她搅乱的那六年里。
早该看清的……
为什么偏偏现在才……
他现在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他道了句“失陪”,转身离场。
放在桌上那只空荡荡的酒杯,亦如谁陡然一空的心。
被留在露台的谢悠悠没急着回去,看着那只空酒杯出神。
薄兰栖存在很明显的逻辑问题。
要是醉了,那就不可能知道她在偷吻,要是没醉,就不可能明知她在偷吻却放纵下去。
所以,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这个问题,她最终还是没得到解答。
算了,无论答案是哪一个,总之她当年偷吻的事已经被薄兰栖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她都欠他一句道歉。
她琢磨着之后找个机会好好向他赔罪,没注意到身后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有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正是她避之不及的贺厉。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期间甚至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她都没能发现他。索性放弃等她自己发现,贺厉吐出一口烟圈,白烟四散间,他出声问:“想什么这么入迷?”
噩梦里听过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谢悠悠猛然一惊,飘远的思绪就这么强行拉了回来。
她转身,一眼便看斜倚着门的贺厉。
男人咬着滤嘴,微微垂着头,正上挑着眼打量她。
她立刻皱眉,不掩厌恶之色。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可她面对薄兰栖和面对他时的反差还是刺得他心口一痛。拿下唇边的烟,他站直身朝她走去。
谢悠悠离开往一旁避了避,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
察觉她的意图,贺厉抬手挡住门:“跟我表哥单独待那么久,跟我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这人多看一眼都嫌脏,谢悠悠别过脸,望着远处草坪,语气生冷:“既然知道,那就滚。”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贺厉不可能因为她一句骂就放过她,知道她不喜欢烟味,他猛吸了两口烟,将烟头摁灭在桌上,不是滋味地说:“他就那么好?值得你念两辈子?”
听他这话,是根本不相信她没重生?
谢悠悠也懒得跟他解释,反正这种自负的人只会相信他愿意相信的,哪怕事实就摆在面前也不会看一眼。
于是干脆顺着他的话,应道:“是!他就是那么好,就算他不喜欢我,就算他一次次地拒绝我,就算他永远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我也还是喜欢他。”
觉得这话不够刺激他,她顿了顿,转头注视他眼睛,一字字道,“哦不,我爱他,我爱薄兰栖。”
如她所想,这话轻而易举就惹恼了贺厉。
他脸色更沉,发红的眼死死盯着她,火气在胸口冲撞,他拼命克制着自己,不想像上辈子那样一时冲动又伤到她。
可情绪已经临近爆发边缘,很难就这样平静。
于是,桌上的香槟塔成了牺牲品。
哗啦一声巨响。
露台散了满地的酒液和玻璃。
在众人寻声赶来前,贺厉扔下一句“很快,你就会后悔爱上他”冷着脸,摔门而去。
对于贺厉而言,这是又一次的不欢而散;但对谢悠悠而言,这是又一次的成功添堵。随着一次次的交手,她早已从最初的恐惧脱离,害怕解决不了任何事,她必须直面,尽自己所能保护家人和朋友。
事实证明,当面怼贺厉,可比哭哭啼啼东躲西藏的感觉爽多了。
看来以后没必要躲着他了,他敢来,她就敢怼!
瞥了眼满地狼藉,她不屑地笑了。
不就是掀桌吗?以为谁不会?要不是他溜得够快,她一定叫他尝尝这堆玻璃渣的滋味。
动静惊扰了附近的人,很快秦家的佣人便过来查看情况,见谢悠悠一个人站在满地的玻璃渣里,连忙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她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野狗,掀了一桌酒就跑,还好我躲得快,没被咬到。”
佣人诚惶诚恐地道歉,目送她离开露台。
丑事被揭露,谢悠悠赔罪的说辞还没想好,暂时不想面对薄兰栖,便没回去找玄娜他们,顺着悠长走廊慢慢往前走,不时停下来欣赏墙上的名画。
在最后一根罗马柱的背面,意外地看到了玄卿。
他坐在阴影中,头低垂着瞧不清神色。
“玄卿?”她蹲下来,凑近查看他的情况,“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难不成席间被灌了酒,醉了?
玄卿确实喝了不少酒,但混迹生意场的人谁没练就一身好酒量?那点酒,还不至于让他醉到这样失态的地步。
真正令他失态的……
是方才他在露台听到的那番话……
他也是听说金茂似乎和薄兰栖闹了不愉快,而谢悠悠也在场,想起先前金茂话里都是对她的不满,便匆忙赶了过去。
不过没见到薄兰栖,也没见到金茂,倒瞧见一个眼生的背影,正和谢悠悠说着什么,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不愉快的氛围,他快步过去,推门的那刹,听见里面传出谢悠悠的声音——
“就算他永远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我也还是喜欢他。”
“哦不,我爱他。”
“我爱薄兰栖。”
一瞬间的耳鸣过后,他止住动作,然后转身,游魂一般地逃走了。
谢悠悠是跟谁说了那番话,又为什么突然间说起那番话,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那句“我爱薄兰栖”像咒语一样在耳边不断回放,每一遍都拽着他的心往下沉,直至荒芜深渊。
所以,什么已经放下了,全都是…骗人的……
他自以为等来的机会,其实从来就没存在过。
“谢悠悠……”他艰涩地喊出她的名字,抬起头,眼眶通红。
面前的女人看着他,眼里是真心真意的关切,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不是她对薄兰栖的那种……
“谈了两个男朋友,是什么感觉?”他定了定神,问。
玄卿不是八卦的人,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悠悠正疑惑,又听他自顾自接上后话,“是不是和买醉一样?清醒过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什么都没改变……”
她还是爱着那个人。
还是忘不了、放不下。
“你是喝醉了吗?”谢悠悠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深意,还当他是在说胡话,好笑地去拉他,打算带去休息室擦擦脸,清醒一下。
只是,就在她拉住他手的那刹,他反客为主,猛地将她往跟前一带。
她猝不及防,就这样跌进他怀里。
他身上染了浓重酒气,掩盖了曾经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
“看来是真的醉了,还使小性子?”
谢悠悠没觉察他异样,以为他赖着不肯走,一边笑他一边撑住他肩膀想起来。然而,下一秒,她手腕被扣住,禁锢滚烫而用力。
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后颈也被紧紧扣住,整个人失去平衡栽在他胸前的那一小寸空间里,难以动弹。
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可惜已经迟了。
抬头间,她撞进一双深郁的眼,玄卿带着她从未见过的陌生表情向她靠近。
向来温柔得舍不得她有丝毫为难的人,这一次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吻就这样强硬地落下……
唇与唇相触。
他终于吻到了心爱的女人。
尝到的却不是幸福的滋味。
而是撕心裂肺的绝望,求而不得的痛楚,将他所有的理智全部吞没。m.w.com,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