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a城，某会所包厢内。
一个戴着深灰色鸭舌帽，鼻梁上架着厚款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举着手中酒液满到的快要溢出来的酒杯，满面油光的朝对面的清瘦少年笑道。
冯导：“缓言，虽然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你是好孩子。”
“这个圈里漂亮的人不少，但漂亮到你这个程度的，十分罕见。”
冯导：“小张，你把人藏的很深嘛。”
两个杯子撞到一起，透明的酒液顺着杯壁滴落到摆满酒瓶的桌子上。
被叫做小张的尖下巴男人，闻言咧开嘴道：“冯导说笑了，我哪敢跟您藏私。”
“今天不就把人带来给您过目了嘛，您喜欢这孩子一会儿让他陪您多喝几杯。”
“缓言。“小张给少年递了个眼色：“敬冯导一杯。”
腕上过时的手表，秒针轻轻朝前走了几下。
名为缓言的男孩压下心中翻涌的不适，举起酒杯。
元缓言：“冯导我敬您，明天的拍摄，还请您多担待。”
“好好，真懂事。”在男人们的起哄声中。
元缓言仰起头，喉结艰难的滚动几瞬，喝尽了杯中酒。
这个临近楼梯口的包厢里，劝酒声此起彼伏，令人想逃。
与之相反的，走廊尽头的那个包厢里。
两个宽肩长腿容貌英俊的男人，坐在明亮的灯光下，各自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显得有点无聊。
房间内安静了太久。
两相比较，五官略粗犷，长相偏北方的男人庄野开口。
庄野：“这都几点了，莫庭还不来。他不来咱们就干等着，不找点乐子？”
“你想玩什么？”
松了松领带，他对面的男人何影问。
目光扫视一圈，庄野拿起桌面上的一副扑克，“来两把？”
“赌什么？”何影淡声问。
庄野：“你今天开来那辆cutecar？”
几百万的车被叫成cutecar。
何影瞥他一眼：“行。我赢了，要你腕上这块。”
停顿片刻。
何影给同样价值不菲的，庄野的新手表取了个名字：“不能打电话的小天才。”
庄野一笑，脱了手表扔在桌上：“来。”
半个小时后。
庄野从口袋中掏出车钥匙，把车钥匙和手表一起推给何影，靠在椅背上嘟囔：“没意思。”
他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侍应恭敬推开。
两人三请四请，翘首以待了近一个小时的莫庭，姗姗来迟。
都是朋友，早就知道了彼此的德行。
从椅子上站起来，庄野带着点不满，懒洋洋的耍贫嘴。
庄野：“这位爷，打哪来啊？奴家今儿身体不适，实在不敢夸口，能让您尽兴啊～”
莫庭：“他这是抽的什么风？”
脱了外套递给侍应，莫庭长腿一迈，自然而然的在主位上坐下。
他光洁的额头下，剑眉星目，刻薄的话脱口而出，竟也不让人讨厌。
何影一笑，解释：“人菜瘾大，输了我辆买菜车，正难受呢。”
莫庭闻言勾起唇：“至于吗？”
“这是车的事吗？”
庄野炸毛：“跟你们说不明白，赶紧点菜，老子饿死了。”
“我来迟了，今天我请。”莫庭说完看庄野一眼，狭促道：“给你回回血。”
·
点了菜，叫了酒，三人闲话几句。
莫庭走出包厢，站在僻静处接起电话，听筒那边对方絮絮的说着千篇一律的情话软话。
点了支烟夹在指间，通话的第二十秒。
莫庭打断对方，冷淡的说：“这几天没时间，想要什么礼物，发图片给我。挂了。”
指间的烟还没燃尽。
莫庭不急于回去同庄野他们耍宝，只垂眼站在那。
任由烟雾慢慢包裹他。
他举止矜贵。
像无价的艺术品。
但这场角落里的漂亮展出刚开始就被一个踉跄到随时会倒在任何人怀里的身影打断了。
白皙的皮肤，天生栗色的头发。
即便从生活中消失了几千天，再次出现在视野里的第一秒，仍旧烈火燎原般引出了回忆。
元缓言？
莫庭看着那个酷似他初恋的影子跌跌撞撞进了洗手间，犹豫片刻，提步跟了上去。
·
男卫生间内。
元缓言吐出了胃里各色酒液。
在本能的帮助下漱了几次口，将口腔内的异味全都清理干净后。
靠在冰凉的大理石装饰墙上，缓解酒精带来的头疼和燥热。
他很少喝酒，但这不影响他意识到自己醉了。
不知何时，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或许是喜欢看人狼狈样的陌生人吧，元缓言打不起精神驱逐，仍旧闭着眼睛。
但那人很快就不满足于只是注视了。
发烫的脸颊被冰凉的手背拍了几下。
察觉到危险，元缓言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想看看来人是谁。
但酒后的目光，无法对焦，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对方的样貌。
他从不断晃动的景致中捕捉到来人一双浅色的唇。
紧接着，记忆里最珍贵、熟悉的低沉声音，幻觉般响在耳畔：“元缓言，醒醒。”
元缓言，不能再睡了。
元缓言，你是猪吗？
元缓言，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是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元缓言，我喜欢你……躲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你躲到衣服里我也能看见你。元缓言，你笨死了。
酒精让人脆弱。
由一声元缓言点燃的记忆太过珍贵，以至于莫名其妙的贪恋控制了身体。
泪光朦胧的，元缓言抓住来人的手放在心口处，闭着眼睛，长睫轻颤，声如蚊呐：“……别说了，别说了，我太疼了。”
被这几句话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几分钟后，莫庭从元缓言手中抽出手。
将靠坐在墙上，已经睡着了还一直嘟囔着疼的人，打横抱起来，带出了卫生间。
收拾好了情绪才来面对初恋有什么用？
对方已经醉到认不出他了。
·
庄野从包厢出来。
同正要带着人离开的莫庭打了个照面。
没看清他怀里人的长相，坏笑一声，吹了个口哨：“莫大少，怎么出来抽根烟都能泡到美人啊？”
莫庭脚下一顿：“有点事先走了。晚点联系。”
庄野大笑：“洞房一刻值千金。我懂，走吧。”
两人擦肩而过。
庄野瞥见软倒在莫庭怀里的人的长相，凝固几秒，上前一步将莫庭拦住。
庄野：“是我看错了，还是你真这么丧心病狂？你花钱，整了个元缓言出来？”
庄野说着，伸手去碰元缓言的脸。
想看看现在整容技术怎么发达到了这种程度。
莫庭将元缓言往上颠了下，躲开庄野的手：“没人整容。”
庄野“什么意思？”
庄野要笑不笑的扯起嘴角：“你别告诉我，这是你找的替身？这么多年我以为你……”
莫庭打断庄野，不想听他直白又真切的实话。
他是没放下元缓言。
但那又怎样。
他现在过的很好这点，谁能否认？
莫庭：“不是替身。这就是元缓言。”
“！”庄野吐了个脏字：“你们什么时候又搅合在一起的？”
莫庭无视他的震惊：“什么都没有。别瞎猜了。”
撂下两句话。
莫庭抱着醉的像只小猫，不断用脸颊在他胸口处磨蹭的元缓言扬长而去。
没了抽烟的心情。
想起这对冤家分手时的场景。
庄野将烟头碾灭在一片掉落的绿叶上扔进垃圾桶。
走进包厢，往沙发上一扑，哀叹：“我算是看明白了，莫庭这条命，早晚要败在元缓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