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麟公园内,围观评委也蒙了,冒火星的冰雕手法他们也是头一回见。 傅仁义用手肘怼了一下身边的同行,犹豫道:“他这是雕刻事故吧,依阁下所见,还能修复吗?”
同行谦虚的回答:“这种自杀式的手法我也是平生仅见,应该没有办法补救,凉透透的了…” 没有外号的校长不叫校长,没有恶评的班任算不得班任。 对于流言蜚语,陈硕从来不在乎,对于面前截断的冰块说不出的满意,他带的磁铁不多,能制作的冰雕也会太大。 “陈硕,你太过分了!”
冰冷入骨的声音响起,陈硕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文君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轻视冰雕艺术,可现在看来我错了,你根本没把冰雕当回事!”
郑文君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生气过,她不是要求陈硕一定喜欢冰雕艺术,可陈硕现在的做法,完全是破坏冰雕艺术。 陈硕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文君冷笑一声:“你就算不喜欢冰雕艺术,也没必要破坏它。”
破坏?这从何说起,难道不允许用电动工具切割冰块?可赛制上也没明确标注呀。他使用电锯是为了更好的塑造冰雕,应该被允许。 陈硕不是藏着掖着的人,解释道:“不是你让我认真对待冰雕的吗?”
“呵呵,你就是这么认真对待的!”
陈硕理直气壮的回复:“不是挺好的吗,我在用锤子打磨一下就能出来造型了。”
用电锯切割冰块的做法,让郑文君实在难以接受,陈硕也触碰了她作为冰雕师的底线,她和陈硕的关系就像割成两半的冰块,无法再缝合。 “随你便吧。”
就当一直看错了人,郑文君不愿意多看陈硕一秒,转身伤心的离开。 傅仁义见此情形心里乐开了花,要不是这个奇葩是郑文君的熟人,早就被他踢出赛场了,不过现在也没这必要了,冰块都劈成两半了,离不离场也无所谓了。 “你的雕刻手法真是无与伦比,佩服佩服,以后冰雕大师非你莫属!”傅仁义笑着讽刺。 陈硕觉得自己应该承认错误,承认他看错了人。 当他看见傅仁义像寄居蟹一样窝在轮胎里的时候,认为傅仁义就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脑血栓患者,可是如今看来他错了,傅仁义才是整个赛场最有远见的评委。 陈硕真诚的抱了抱拳:“岂敢岂敢,能看穿我的手法,您才是慧眼识珠的大师。”
傅仁义一愣,半晌才感慨道:“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别说,傻子装的还真像。”
说完,傅仁义领着一众评委也离开了。 陈硕有些恼怒,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一个个还堂堂大艺术家呢,礼貌方面连海归吴都不如。 不过走了也好,他终于有机会思考冰雕的造型了。 虽然陈硕赛前做了准备,有信心拿到市民比赛的冠军,但是冰雕造型他却一直没有考虑。 赛事主题‘一生挚爱’是他来到赛场才知道的。 陈硕有些纠结挚爱这个字眼,因为他是一个博爱的人。 从数学角度,他喜欢函数,不等式,方程式,速度问题,相遇问题,容积问题。 如果雕个棱柱体,那棱锥体有点吃亏。 从化学角度,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每个元素陈硕都看中,都一视同仁,如果雕个Fe(铁),他怕Cu(铜)挑理。 从物理角度,他最喜欢阿基米德,这他到不怕别的物理学家活过来挑他的理,但他也没有雕刻人物头像的水平啊。 这可真把陈硕难住了,正当他犹豫是雕水熊虫还是红细胞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身旁的参赛作品。 一个老大爷挨着陈硕参赛,他的作品十分有意思,看起来像是劳动用具,陈硕觉得很有借鉴的必要,没脸没皮的走过去请教。 “爷们,我要是没看错的话,您这是雕了个笤帚吧。”
老大爷也有些意外,毕竟大家都忙于比赛,像陈硕这样溜达聊闲的选手是个例。 “小伙子,你没看错,我是打算雕一个笤帚和一个撮子。”
陈硕摸着下巴,分析起来:“您要雕笤帚和撮子,而比赛主题是一生挚爱,看来您喜欢清扫干活,劳动才是您一生的挚爱!”
老大爷被陈硕逗乐,爽朗一笑:“你说的没错,劳动确实值得热爱。”
劳动人民最光荣,陈硕对老大爷钦佩不已,但他认为,要是以劳动为切口,扫地机器人更好一些。 “爷们,要我说你别雕撮子,雕扫地机器人,这样既能展现劳动也能反映时代变迁。”
陈老师心直口快,热情的提出建议,殊不知自己的作品到现在连构思都没有。 老大爷笑着摇了摇头,一边雕刻撮子一边讲述他的故事。 其实他是一名环卫工人,不光他是,他的老伴也是,就负责兆麟公园周边的街道。 每当哈尔滨进入深冬,街道两旁就出现一座座七彩的冰灯,点缀傍晚的马路。 冬天是环卫工人忙碌的季节,要清理路上的冰雪,为了不影响交通,常常要干到第二天冷晨。 冬天的夜很长,5点天都不会亮,当路灯熄灭的时候,冰灯却依旧散发着光芒。 老伴说,对别人来说冰灯是艺术欣赏,而对于他们来说,冰灯就是回家的方向! 老伴最大的梦想就是到兆麟公园亲手雕一座冰灯,可每年冰雕比赛吸引市民的同时,感兴趣的国内外游客也会纷纷赶来。 为了展现冰城的道路风采,每个市民比赛日,他和老伴都在值班。 今年,他和老伴终于退休了,本想着一起来参赛,可没等到初冬,他的老伴就与世长辞了... 陈硕听完老大爷的故事,立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面前的扫帚冰雕跟原先变得不一样了,虽然造型没变,甚至扫帚头的形状有些土,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美。 它的美跟力学那种有逻辑有秩序的美不同,它清澈的轮廓下通透着不可名状的东西。 或是舍弃一切的眷恋,或是蓬勃而出的思念。 毫无逻辑,毫无秩序,美的丝毫不讲道理。 陈硕看的有些恍惚,也不禁自问,难道这就是艺术的美? 陈硕觉得自己有些懂了,感慨的对老大爷说:“原来您参赛是为了实现老伴的梦想。”
老大爷却摇了摇头:“谁都有未完成的梦想,我来只想点燃一座冰灯,照亮回家的方向。”
陈硕猛然愣住,一生挚爱,他好像明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