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把背后的背篓用力的拧紧，然后再蹦一下。这样里面沉甸甸的死鱼就更加紧实了一些。远远看去，个头不大的孩子背后背着有差不多半人高的背篓，浑身打着补丁的麻布，脚上麻绳串着的鞋子有些绳脚因为缺水而开裂。头发荒乱的生长着，像这个贫瘠而遥远的海边村庄一样，没有秩序，也野蛮的生长着。

唯独那双眼睛仿佛还有一些清亮，在烈日当空下闪着一点的光芒。

在狗剩身边的另外几个是狗剩的家人，也一起背着半人高的鱼篓。

他们世世代代打渔为生，在这荒凉的村庄里总得有一门手艺吃饭，现在正是全家，余父、余母、狗剩的小弟还有七八岁的小妹也背着鱼篓往集市上赶着，他们沉闷的没有说话，也就是小妹拉着哥哥的手亦步亦趋的跟着问：“哥哥还要多久才到啊？”

她口中的哥哥自然就是狗剩，狗剩姓余名缺，这么有文化的自然不是余父余母娶出来的，在狗剩生的那年父亲用一尾金灿灿的小黄鱼拜托集市的大人物——王大爷取得。王大爷虽说满脸麻子，但是也是祖上一直绵延下来算命、风水的活儿，虽然说这家伙什失传了不少，但是仍旧留下来了取个名字等粗浅的活儿。

取名的时候听闻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天余父跟大哥仍旧是出海打渔，毕竟少干一天活，那就喂不饱一家人。那天海上罕见的风平浪静，但几网下去不停的打捞起破铜烂铁，一直到晨起的光慢慢袭来，余父打定主意这一网下去有跟没有都回家，毕竟天亮了鱼儿就不好打捞了。

做了也是白做，余父这样想着。

最后这一网下去，猛然间被拉动，余父心中大喜，便用力的拉扯。没想到并不大的网好像被什么巨物推动一样，纹丝不动。这下余父可慌张了，自家的网毕竟不大，所以平时也抓不住大鱼，也不希望有大鱼。毕竟鱼儿劲大一下子把自己赖以生存的网给扯坏了，也是找村头的老张缝补那样耽误一天活还赔进去五个铜板。可想是这样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余父拼命拉扯着，一直到东方的朝阳彻底升起来了，才发觉自己捕获了一条金灿灿的小黄鱼，约摸着三四寸指头大，鱼嘴仍旧一张一合，余父和大哥赶忙拉着鱼儿，看还在蹦跶，便什么也顾不上，往鱼篓里一扔，喜滋滋的想着，这个在集市上估摸着有点银子能卖，毕竟品相这么好看的鱼儿那会儿有着大富商养在家里的池子中。

没成想，一回家就听到余缺哇哇大哭的声音，便也没有再看着这尾黄鱼，后来为了取名自然把这尾黄鱼给了王大爷。

王大爷在村里有些威望，接过这条黄尾。喜笑颜开下摸着山羊胡自然就是取名了余缺，后来听说这尾黄鱼王大爷卖到县城里得了十几两银子呢！余父这事一直也挂怀，余缺余缺，缺了金银，有了余念。

余缺我们上文说到过，外面毫不起眼。才十一二岁常年打渔风吹日晒一身黝黑的皮肤，说话的时候都会憨厚的笑笑，打娘胎里就是长在渔船上。星夜出海，晨起卖鱼获。

今天的收获满满，一家人在集市上摆开了阵势。余父余母在吆喝着叫卖，有着主顾上门，余缺接过甩来的鱼就是熟练的一棒子锤死，然后刮鳞、剖肚、清洗.....整整忙活了一个上午才赚了一些银子。有了这些银钱，差不多再有好收成几日给小妹去读书的钱大概就够了。

却不想收摊的时候摊位上来了个贵客，这贵客却是这些年一直帮村着余缺一家人的王大爷。

这王大爷自从那年卖了十几两银子，便在城里置办了些许家业，或是算命人不想欠着因果，这些年自然一直帮村着余家。余缺的大哥便是在城里给王大爷的驿站办事，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可总是寄下钱银下来，有些这钱余缺的大姐总算是嫁的不错，还嫁了村头那家读书人，日子可是过得不错。

王大爷现在有了些资产，也不忘村里这些乡亲，也时不时着回来。自从王大爷让十来岁的大哥去办事，余父余母身上的担子轻松不少，所以余缺自然也想着能够去城里办事。王大爷看着瘦弱黝黑的余缺，笑眯眯的眼神里都是赞赏，也不知道是想起十余年前的银子还是觉得余缺勤劳能干。余缺自然憨厚的笑笑给大爷问了声好。

大爷呵呵一乐，便拉着余父说明了此次的来意。

原来这一次王大爷来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帮工，而是为一个叫“方寸山”的江湖门派寻找弟子。这个门派顾名思义在本地一座仙山方寸山之上，传闻山上有仙人飞升，故取名方寸，寓意方寸之间，飞升自然。

这方寸山十年招收一次弟子，上一个十年王大爷依靠着小黄尾的银子自然让自己的孙子成为了这门派的弟子，只是机缘巧合总是感觉欠着余家什么。这一次自然又是准备了些银钱准备让狗剩去参加考验，以便能够成为方寸山的弟子。

这余父一听欣喜万分，本来这些年也是有着些许怨怼。“方寸山”是本地有着名气的大门派，弟子众多，手眼通天。听说跟这南庆的皇室也是有些交易合作。能够成为他们的弟子，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听王大爷说他也就是能够给余缺报上名，能不能通过考验还是看着余缺自己。

如果能够入选，虽说江湖门派、刀剑无眼。但是会那么几下功夫，平时每月还有着俸禄，个把月还有几两银子流水，再娶个媳妇儿，人生也便是如此满足了。余父咋摸着着嘴巴，看着余缺眼神里满是询问，余家总是不舍得孩子走那么远，虽然大哥也在城里，但毕竟是王大爷自家的产业。

余缺想了想小妹今年秋天得去私塾了，虽然不是听得很明白要去做什么。依旧是答应了。

看着余缺点头，王大爷很是高兴。留下些钱银，说过几日再来带着余缺进城去，留下这些便让最近余缺别出门打渔，好生休养，以便考验。说罢便坐进马车回城了。

余缺感觉自己好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但是又舍不得家里。几天以来一直陪着小妹读书，看着墨香铺面的纸张，有些昏昏欲睡，突然感觉不读书其实也是极好的。

过了几日，王大爷便是来到了这渔村，带着余缺进城。马上分别是余父自然是叮嘱万事要讲理，天下大事自然是理最重要，受恩要回。余母抱了抱余缺，没说什么，只是让他要多回来，给大哥带个口信，说家里一切都好。

余缺自幼第一次离家，看着马车在道路上晃悠，渔村、大海还有家中的余父余母、小妹在村口极力挥手，泪水一下子就下来了，又觉得有些丢脸，就用袖子擦干净，抿着嘴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里暗暗发誓，在外面赚了很多银钱以后便是回到家中，跟着父母一起出海打渔，配小妹读书，一家人一辈子也不要分开。离得那么远，一家人还像是一家人吗？

余缺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离开跟银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这一次离家就是几乎永远的分离，在这个广大的天地之中，有些追求就是连家人都要渐行渐远，他终于走出一条修炼成仙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