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小长假的第一天，也许老天爷已经预感到会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一大早就皱着一张苦瓜脸。徐木升在手机闹铃声中十分不情愿的爬起床，拉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黑沉沉乌云就像世界末日一样的压在楼顶，眼看就要下暴雨。

该死的为什么让我值班，我又不是正式工。他飞快的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希望能够赶在雨下起来之前到公司。可刚刚推开房门，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天幕就像被割开了一道大口子，倾盆大雨泄洪一样泼下来。

好吧，我错了，我不该抱怨。

退回房间力，徐木升找出来一把黑色大伞，再次出门顶着那把行道树吹得东倒西歪的妖风奋力走向中国联通江北省分公司。他讨厌起早床，更讨厌在这种湿淋淋的天气里出门，不过现在后悔不该答应值班已经晚了，唯一祈祷的就是能够一个人不受打扰地在办公室里安静的待上一天。

来到公司大门口，穿制服的门卫小哥从值班室探出半个身子做了一个阻拦的手势，徐木升从口袋里掏出工作牌晃了晃。那小哥却不买账，手指用力点了点自己跟前，示意他走近。

“你是实习生？”门卫小哥对比工牌上的照片盯着徐木升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看了又看。

“对，领导让我过来值班。”

“哪个部门啊？”

“运营维护部。在后楼的增值业务机房值班。”

“增值业务机房在几楼？”大概是看徐木升的太年轻，门卫小哥还要再试试他。

“四楼。左转第一间是办公室，往里走的大铁门是机房。右转是档案室，没错吧？”

“你们领导叫什么？”

“你是说运营维护部吗？部门经理叫万强，主管增值业务机房是陈立民。”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淋透了，徐木升只想快点进屋换身衣服，无奈联通的管理制度很严格，他也只能耐心应答。

门卫小哥查了下记录，徐木升说得没错。“就你一个人值班吗？”

“可能还有一个同事要来吧。”徐木升嘴上说“可能”，心里已经十分确定被安排和他一起值班的王欢是不会来的。王欢是个懒癌晚期的公子哥，明知道领导不会来检查，天气又这么差，他怎么可能起得来早床嘛。

果不其然，刚结束盘问走进大楼徐木升就接到了王欢的电话。电话那一头传来没睡醒的声音。“喂，木头啊，你到了吗？”

“没有。起不来。你帮我打卡吧，在我桌子最上面的抽屉里，没锁。”

“喂，别这样啊！”王欢急了，声音明显清醒了不少，转而装可怜道：“我还想着你帮我打卡来着，你看我本来是想去的，我真的已经起来了，只是这雨也他丫的太大了。你住得近，帮忙顶一下呗。”

“少扯谈，听声音你就还在捂在被子里！”

“哎呀，帮个忙啦。反正也没什么事，去两个人多浪费啊。你看我不去，你还可以落得个清净不是。帮我打个卡哈，回头请你吃大餐。”不由分说的，他挂了电话。

徐木升和王欢都是江北科技大学电子信息工程系大四的学生，而且被分在同一个小班和同一间寝室。两人虽然性格迥异，四年时间相处下来关系却很铁。大四下学期，根据学校的要求，学生们要自行找专业对口的企业或者试验室实习三个月。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联系上了中国联通在江北省的分公司。联通这种工信部直属的超大型央企招实习生的要求很高，起步价都得是重点大学的研究生，而且即便能够进去实习，留下来工作的比例也不超过三成。江北科技大学虽然是排得进全国前十的重点大学，可徐木升和王欢都还只是本科生，按道理来说是没资格进联通实习的。好在两人家里和联通公司这边都有一些关系，这才得到实习的机会。

不过相比之下王欢家里的关系显然更硬一些，据徐木升的了解到，他爸爸以前是江北省通信管理局的一个领导，主要就是监督管理联通的业务，几年前下海开了家公司也是做和联通做对口的增值业务。有了经济利益的纠葛，关系自然变得更加稳固。因此来这里一个月后王欢已经和联通签订了就业意向书，毕业后将正式入职。

而徐木升呢，除了从这里带走一份实习证明就不会再有其他的瓜葛。不过徐木升倒也没有落差感，他已经考上了江北大本专业的研究生，实习只是走过场，而他本人虽然还没想明白走出象牙塔之后做些什么，但绝没有在国企混一辈子的打算。

鉴于徐木升和王欢今后的发展方向不同，联通公司对两人的培养方式也截然不同。运营维护部的总经理万强亲自安排了一个老员工专门带王欢熟悉系统和业务，对徐木升却不做任何要求。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帮老员工们端茶倒水打打下手。好在档案室就在增值业务机房的隔壁，那里收录着所有业务系统的详尽资料。徐木升大半时间都泡在那些大部头的卷宗里，两个多月下来倒也觉得学到了不少东西。

进到办公室，徐木升没有忘记给自己和王欢都打了卡，然后擦干头发换上工作服到机房巡视一圈，记录下温度湿度等环境数据。回到办公室后，他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远程查看了各业务平台服务器、网络设备的运行情况，ok，一切正常。

就像王欢所说，徐木升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用现在的话来说，他算是典型的宅男，一个安静的空间，一台可以上网的电脑，他就能够打发一整天，不论是看书、看电影、玩游戏，都能够自得其乐。除此之外，徐木升还有个外人看起来很奇怪的爱好——喝咖啡，不是那些带着浓厚小资气息有着洋气名字的奶咖，而是不加任何奶、糖、伴侣的纯黑咖啡。他喜欢那种直冲心脾的苦涩，以及苦涩之后悠远留长的浓香，那两种相伴而生却截然不同的味道都能让他头脑保持清醒。

在完成例行检查之后，徐木升习惯性的给自己冲了一大杯咖啡，又在手机上设置好下次检查的闹铃，然后调出一篇大部头的科幻小说心安理得地啃了起来。不知不觉的，时间就到了正午，咕咕叫的肚子把徐木升从书中硝烟弥漫的星际战场拉回到现实。他起身去准备去食堂。走廊前端的门禁却在这时发出“嘟——嘟”的一声长叫，那是门禁系统发出的有人通过的提示音。徐木升只好又坐了下来，挺直身板装出一副正经工作的样子。片刻之后，江北分公司副总经理刘长远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看到来人是刘长远，徐木升很有些意外。刘长远可是公司里的二号人物，按道理是不会屈尊到一线查岗的。要查岗也应该是运营维护部的总经理万强才对。不过让他更为吃惊的是，紧跟在刘长远身后又进来了三个人。三个穿着制服戴着大檐帽的警察！

徐木升先前有一阵子对侦探小说特别着迷，为了能搞懂小说里警察的级别，他对中国警衔等级做过专门的研究。从肩章的样式上看，现在面前的这三位警察，站在中间位置中年人是一位一级警督，正处级干部，而分站在他两边的两个年轻人，一个精瘦如猴、一个高大魁梧，都是二级警司，相当于副科级。

好家伙，阵势不小嘛！这绝对不是查岗，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徐木升主动占了起来打招呼道：“刘总！”

“你……是新来的员工？”刘长远自然是不认得徐木升的。在他的印象里，联通江北分公司可没有这么年轻的员工。

“我叫徐木升，是江北科技大学的学生，这半年都在这边实习。”徐木升解释道。

“实习生？”刘长远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怎么就你一个人？”

“本来安排我和另一个同事值班的。不过他早上起来肚子不舒服。他应该跟万总请过假了。”

既然不是查岗，徐木升觉得应该可以帮王欢糊弄过去，于是干脆连他名字都没有提。他自己挨批评倒是无所谓，实习结束就可以一走了之，可人家王欢还指着在这里上班呢，不能坏了他在领导心里的印象。

“你对咱们的系统熟不熟？会不会查数据？”刘长远果然没心思追究人员到岗情况。

“应该没问题。您要查什么？”徐木升觉得以他这段时间对各套系统的了解程度，独立解决故障可能还不有点难度，查查数据应该能搞定。

“我这里有个号码。”中年警督开口道，“130xxxx7143，能不能查到这部手机户主的姓名以及他现在的位置？”

一听这话，徐木升顿时觉得很奇怪。据他所知，根据公安部和工信部的要求，三大电信运营商主要系统的数据都有实时同步给到各省的公安厅。根据号码查机主信息和手机位置是最基本的功能，警察局的内部系统就应该能查，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的跑到联通公司的机房来？看来这个号码的数据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查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