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江湛的心头腾起一股不安,他即刻撩了帐帘朝里面望去。
霍云舟躺在榻上,沾染了血迹的外衣被撕开,刚包扎好的伤口又隐隐渗出血迹。
“怎么回事?”
原本守在霍云舟主帐外的亲信都不见了踪影,正因他到现下都未曾看到霍云舟的身影,才前来主帐就听见里面有人的脚步声,他登时警觉,才发现来人竟然是宋明贞。
江湛心下思忖,有些狐疑地看向宋明贞。
宋明贞感受到江湛对自己的打量,她知道江湛在怀疑霍云舟受伤与自己有关,“说来话长,先去找军医,他受伤很严重。”
江湛眸光动了动,似是决定了一事,他反手将宋明贞拦了下来,朝天释放出一道信号。
不消片刻,便有一道小队迎着月光从山头飞身而来。
六人皆玄色劲装,手握封金宝剑,一见江湛便请礼道:“军师。”
江湛踅身觑了眼宋明贞,“先将她带下去看管,枫一,去请薛神医来,其他人守在帐外,将军受伤的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这是霍老太爷为霍云舟自小安插的影卫,非召便鲜少出现。霍云舟成人之后便将影卫留在了霍家守护霍家安危,此番授诏收复汉州,霍老太君临行之前又将影卫交付给江湛,嘱咐他随时保护霍云舟。
霍家待江湛恩重如山,他却让霍云舟身陷囹圄而不知。
在不知霍云舟究竟为何受伤之前,江湛必须要事无遗漏,确保霍云舟性命无虞。
见影卫将宋明贞带了下去,江湛这才回身进了主帐守候。
薛神医几近是飞着被枫一带了进来,一张老脸被吓出了酱色。堪堪落地,才吹着胡子长吁了一口气,瞪了眼江湛,薛神医苦着脸道:“老朽行医救人数十载,这把老骨头迟早了栽在你的手上。”
江湛冲着薛神医恭敬地了一礼,“先生莫怪,事急从权,我们将军受了重伤。”
薛神医闻言有些愕然,这才察觉到床上的霍云舟,他眉头一拧,便赶忙上前查看。
霍云舟此刻伤口早已泛白,流出一滩黑血来。
薛神医沾了一指黑血,就着荧荧烛火观察了分,诧异道:“你们跟突厥人交过手了?”
“突厥人?”
“从伤痕上看,这是被突厥的弯刀透骨击伤,且刀上还抹了突厥的月华草毒汁。此汁毒性霸道,伤口沾上便会溃烂不止,难以愈合,直至流血过多而亡,普通的金疮药压根无法止血。”
说着薛神医卸下了肩头的药箱,吩咐江湛,“去烧盆热水,得把这块腐肉挖掉。”
他从药箱中取出施针用的针包,朝着霍云舟几处大穴扎针。
月华草毒性极强,他必须先救醒霍云舟。
薛神医此刻也由不得佩服霍云舟,旁人中了月华草之毒,早已被其折磨而死,霍云舟竟然还能硬生生扛到他来。
此等毅力,油然钦佩。
他为霍云舟连续施针了几次,才见床上的人似乎有了苏醒的迹象。
霍云舟泛白的唇畔微微颤动了几瞬,眼前影影绰绰的身影才渐次清晰,“薛先生?”
“你中了月华草之毒,此番前来我未曾携带麻沸散,因而待会儿我要生剜掉你中毒的腐肉,你可能忍受?”
霍云舟的思绪渐次清明,他点了点头道:“有劳先生了。”
薛神医用热水擦了擦伤口周边的血迹,将他从床上扶了起来,用刀子在火上燎了燎,“你且忍忍。”
清醒状态下生剜骨肉,不亚于凌迟之苦。
霍云舟却咬牙一声不吭,清冷的眸子盯紧了薛神医的动作,若非额上因痛苦而渗出的汗珠,险些叫人误会这肉并非从他身上割下。
橘黄的烛火映照在他微微颤抖的肩头,将他周身朦胧起一层氤氲微光。
一股热血喷洒而出,惊得江湛都由不得别开了眼。
薛神医为霍云舟擦拭掉喷出的鲜血,又帮其上了新药包扎,这才松了口气道:“好了。”
霍云舟闻言紧绷的身体也才松弛了下来,他迭眸沉思,达木丁那一刀正中他的肩头,若非他诈死逃脱,今日险些就命丧他手。
再睁开眼时,霍云舟的眼底寒霜逼人,他迟早要让达木丁血债血偿。
“将军,你去火烧敌营了?”
江湛没曾想霍云舟竟然没有同他商量径直带着人前往突厥营地,他们刚收复汉州,突厥大军依旧驻扎在边境之处。
霍云舟就带着几个亲信夜闯突厥,属实冒险。
倘若他没有遇到宋明贞,而是潜伏在军营内的突厥细作呢?
想起宋明贞,江湛这才反应过来,“我适才在主帐见到宋明贞,是她将你带回主帐的?”
“宋明贞?”
霍云舟垂下眸子思忖,他一路强忍着疼痛驾马回了军营,恍惚间确实见到了宋明贞。
再后来毒性发作,他便彻底没了记忆。
回想起跌入怀中之前的柔软,带着淡淡的女儿家香气。
“是她带我回来的?”
环顾整个营帐,霍云舟未曾看到宋明贞的身影,他问道:“她人呢?”
江湛回道:“我先头担忧你的伤与她有关,因而叫人将她先看管了起来。”
霍云舟闻言道:“与她无关,是突厥二皇子达木丁所为。”他抬手示意江湛,“将她带过来。”
宋明贞被影卫带到一间昏暗的大帐中看守了起来,她倒不怨江湛的决定,毕竟自个儿这个身份不明的高危分子深夜出现在霍云舟的大帐中,怎么看都透着股古怪。
只是好端端地霍云舟为何受伤,她倚着下颚思忖,难不成霍云舟去火烧敌营失败了?
正想着就见江湛进了大帐,一见面便先同宋明贞拱手致歉,“宋姑娘,适才江某唐突了,先谢过宋姑娘搭救之恩,我们家将军有请。”
宋明贞跟着江湛重新进入主帐,此刻霍云舟正侧坐在榻边浅寐,听到宋明贞前来,这才睁开了眼。
“宋姑娘受苦了。”
他换了件月白色的衣衫,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少了往日的清寒疏冷,少了平添了几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