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贞闻言有些不可置信，适才她掀开砂锅时的热气险些缭了她的眼，霍云舟竟然只是尚可。

她忍不住露出“真的吗？我不信”的神色看向霍云舟，感受到宋明贞的目光一直停驻在自己的身上，霍云舟只得硬着头皮将面前的饭菜淡然自若地吃了下去。

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放下了碗筷。

“将军，您觉得今日的饭菜如何？”

宋明贞上前为霍云舟收拾了碗碟，随口问道。

霍云舟眉梢突突一跳，他压根没有尝出饭菜的味道，只有满满的滚烫，是以只得随口应付道：“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咸，第一口有些没习惯。”

“咸？”宋明哲瞪圆了杏眸，正因是给霍云舟特意做的清淡餐食，是以菜里的盐量已是少之又少，她下意识用指尖沾了点残汁尝了尝，味道不咸不淡，正好。

宋明贞不由诧异，她仔细地端详着霍云舟半响，有些不可置信道：“不应该啊，难不成受了伤还能影响了您的味觉？”

霍云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难得讪笑了几声，“我吃饭口淡。”

宋明贞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心底将霍云舟口淡的习惯记了下来。

“原是这样，将军放心，我今后记下了。”

收拾了碗碟，宋明贞挎着食盒离开了主帐。

火头营里的众人此刻正忙碌着将士们的午饭，见宋明贞回来，胡峥凑上前问道：“军师怎么说？”

宋明贞自是不敢透露这餐是做给霍云舟吃，是以她随口应付了几句便自顾忙了起来。

她拜了赵仁为师，如今便是要从这基本功开始学，赵仁命人给她拿了一筐萝卜让她削皮。这削皮也是个手艺活，皮既要削的干净又不浪费，宋明贞一连削了上百个萝卜，到后面险些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胡峥见赵仁正忙着指挥火头营里的活计，趁着他不注意偷溜了出来帮宋明贞。

“你怎么来了？”宋明贞累得眼冒金星。

“我想着你一个人定然削不了这么多皮，算是报答你中午的那碗汤了。”

胡峥拿起一根萝卜，麻利地开始削萝卜皮，随着动作的停止，一根完整的萝卜皮应声而落，薄厚统一，惹得宋明贞叹为观止。

“你这也太厉害了吧。”再低头看自己的，削的是乱七八糟，甭说是皮完整了，简直是惨不忍睹。

胡峥被夸得有些害羞，“师父说这就是熟能生巧，你多削削，就会了，我们都是从这样学起的。”

话虽如此，可看了眼还有大半筐的萝卜，宋明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想起《卖油翁》中的名句道：“果然是无他，唯手熟尔。”

胡峥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宋明贞一面学习胡峥削皮的手法，一面同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有其他的原因，仅仅是熟能生巧罢了，是一位大家所写的文章里的一句话。”

胡峥自小便跟着赵仁学习做菜，自然没有读过书，是以他眸中有些黯淡，似是想起宋明贞的出身，有些怅然羡慕道：“读过书就是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我连熟能生巧这词都是从师父那里学的。”

宋明贞看着胡峥眼底流露出的羡慕，他这年龄放在现世正是读书学习的年龄，不过自己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如今在古代也和睁眼瞎无甚区别。

她看向胡峥道：“我不知旁人读书为何，但我觉得，读书便是为了使人明智知理，有的人纵是博览群书，但若是心思不纯，把书上学来的知识用来坑蒙拐骗，还不如不读书呢。”

宋明贞尽量用胡峥能听得懂的意思安慰他。

到底是年纪小，胡峥闻言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师妹说的也是。”

宋明贞跟着又道：“再说了，我读书再多，可论起切菜的功夫火头营的大伙儿都是我的前辈，哪个儿不比我强。”

转念她又想起霍云舟送她的文房四宝，不由看向胡峥道：“不瞒你说，我在流放途中害了一场病，读书识字的能力忘了七七八八，如今也得重头再来。你若是想学，不如跟着我一起，咱俩搭伴儿。”

胡峥先是眸子一亮，“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学？”转念又有些惋惜道：“真是可惜了，也不知害了什么病，好端端地能把这些忘了。”

宋明贞不好跟他在此事多做纠缠，她只冲着胡峥点头道：“自然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

见宋明贞同他提条件，胡峥有些紧张，却听她道：“师父的手受了伤，我也不好多作叨扰他老人家，不如你教我削萝卜如何？”

“这算什么事啊，你瞧好了。”胡峥拿着萝卜，一面削一面同宋明贞传授削菜的技巧。

一连削了好几个，宋明贞这才有些摸到了门道，削完最后一个萝卜时，宋明贞已经较为熟练地掌握用刀的巧劲。

正逢火头兵准备进城采购，宋明贞想起早上江湛给自己的那些银子，她匆匆追了上去叫停了火头兵。

几个火头兵回头见是宋明贞，乐呵呵停了步伐问道：“宋姑娘有什么事？”

宋明贞表达了想拜托他们在城中给自己带些东西的意图，几人便爽快地应承了下来，“我还道什么事呢，宋姑娘只管说，只要城里买得到，保管给姑娘带回来。”

她答应了胡峥要一起练字，霍云舟给她的文房四宝自然不够两人用，因此她让人给自己带套文房四宝回来，又添了几册字帖。

心里挂念着师父赵仁，宋明贞一咬牙将手头所有的银钱都交给了对方，“劳烦再给我订一把好菜刀。”

“菜刀？”

宋明贞解释道：“我拜了赵师傅为师，这是给师父的拜师礼。”

估摸着买完这些东西剩不下多少银钱，宋明贞跟着道：“剩下的便留给诸位吃酒，还劳烦几位能给我师傅挑个好的。”

虽说这银钱剩不了多少，可作为辛苦费来说却也不少。

“宋姑娘太客气了，赵师傅有你这样的徒弟，可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宋姑娘放心，我们一定给你挑把好菜刀，到时候保管叫你师傅感动得痛哭流涕。”

宋明贞莞尔，“那就有劳诸位了。”

目送着几个火头兵远去，宋明贞这才返回火头营，却不知躲在暗处的一人，早已将她所有的动作全部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