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眸光一动，瞬间便将其的动作桎梏在半空当中。
他将其一把松开，对方不由得踉跄地倒退了几步，头上的帽子也顺势跌落下来，如墨的长发倏地散落。听到动静，队伍中的其他人闻声望来，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为首之人由不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忙不迭泥首在地拜道：“见过福安公主。”
福安公主谢谨容竟跟着他们的队伍一路出了宫，他们竟然浑然不知，如今居然还乔装打扮随他们一同进了汉州军营。
思及此，众人只觉得周身环绕着一圈惴惴之气，无不敢抬头去看。
谢谨容伸手拨开粘连在自己唇齿边上发丝，半分眼神都未曾去看跪倒在地的那些人，只是瞧着眼前的江湛，微抬了下颚道：“本公主千金之躯，你敢如此对我！”
江湛也未曾料到眼前之人竟是福安公主谢谨容，福安公主的名讳他之前有所耳闻，其母贤贵妃圣眷正浓，如今的陛下正值天命之年，膝下皇子众多，却只有福康、福安两位公主。
福康公主乃是中宫所出，早年便已出嫁离宫，居于公主府。
据闻福安公主降生之际，天降祥云，乃福泽吉兆，是以陛下甚是疼爱这位幼女，连带着母亲贤贵妃也多年圣宠不衰。
也正因这份偏爱，才骄纵的福安胆大包天，甚至敢乔装打扮偷离出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福安作为九天明月间的贵女，江湛虽看不惯她的脾性，却还是敛正了面色，同她俯身拱手道：“在下江湛，汉州军营军师，见过福安公主。”
福安自鼻尖轻哼了声，眼底尽是不屑的讥诮。
如今她身份暴露，也不再掩藏自个儿，冷冷地觑了眼江湛问：“我二皇兄呢？”
“殿下此刻正与将军在主帐中。”
“那还不带我去？”
福安临走之前，深深觑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那行人，“还不快滚起来，净给我皇兄丢人现眼！”
拭了拭额上的细汗，众人忙不迭千恩万戴地连连称是。
眼看着谢谨容离开的背影，一行人这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来，转念又不由忧虑道：“要是宫里知道此事，怕是殿下都要被连累。”
想到他们此行的千难万阻，所有人的心都蓦然沉了下去。
——
霍云舟跟着谢衍衡一路返回主帐，屏退两侧后，谢衍衡这才叹了口气道：“将军发现之人，乃是我的皇妹福安公主。”
霍云舟原本就猜测此人身份不凡，但听及对方乃是福安公主时还是诧异了瞬，转念又想起福安公主的传闻，便又觉得不足为奇。
见霍云舟没有开口，谢衍衡便复而开口道：“将军放心，等会儿我便会修书回京，遣人将福安护送回京。”
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撩开了帐帘，福安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眼前。
福安先是有些好奇地打量了番营帐，这才快步向谢衍衡走了过去，一见面便挽住了谢衍衡的胳膊，亲昵地唤了声，“二哥。”
她二人虽不是一母所出，作为陛下最宠爱的公主，福安可谓是得万人之上的偏爱，宫中的皇子们也有意同她示好，但福安却没由来地愿意与谢衍衡亲近。
深宫禁庭中，只有谢衍衡不会别有目的地刻意与她交好，也只有谢衍衡敢在她做错事时叱责教诲她。
她看过许多话本，福安打心眼里觉得，只有谢衍衡这样的，才是真心将她视若妹妹一般看待。
是以这些年，除开圣上金口，谢谨容只听谢衍衡一人的话，因此得知谢衍衡要离京前来汉州，谢谨容想也不想地便乔装随他一同出宫。
谢衍衡看着紧紧揽住自己胳膊的谢谨容，他既愠怒又有几分无奈，忍不住叱道：“福安，你可知私离宫廷是何种大罪？你当真要藐视宫规不成？”
谢谨容不以为然，她不情不愿地撒开谢衍衡的胳膊，撇了嘴道：“你若不在宫中，我一个人在宫里多无趣啊，二哥，我是来陪你的，大不了回宫之后我自请受罚。”
谢衍衡闻言看了眼帐内的霍云舟与江湛，只觉得福安这般蔑视宫规着实令他难堪，他一拍桌案命令道：“你现在就给我回宫，等会儿我便派人护送你回去！”
谢谨容被谢衍衡的举动吓得身子一颤，她复而又扯了扯谢衍衡的袖角，柔声道：“二哥，我好不容易来了汉州，这是我第一次出京，你就让我待在这里吧，我还没见过宫外的样子呢。”
“不行！”谢衍衡的声音不容置喙，带着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语气道：“这里是汉州！是军营，你不守宫规且罢，在军营就要守军营的规矩，军营里没有女人，所以你马上给我回京去！”
福安看着谢衍衡冷峻的面庞，他模样生得柔美俊朗，但若是生气起来，周身的皇家气度还是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她知道谢衍衡不是同他说笑。
此事确实触及他的底线，容不得她像从前一样撒娇赖皮便能蒙混过关。
可她这一次偷离出宫，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是就这样被送回京城，她不甘心。
禁庭中的天与禁庭外的天没区别，但福安却觉得外面的空气都与宫中不同。
带着自由的畅快，道路上车水马龙，街头巷尾中的人流，再不是话本中的句子，夹杂着她日夜憧憬的烟火气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
若是她被送回宫里，再想出来怕是难如登天，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去。
思及此，福安索性别过头不去看谢衍衡，只是咬着银牙道：“我不回去。”
不合身的男装穿在她的身上，她鼓起嘴巴，两鬓前的碎发随着她吐纳的气息而晃动，尤为滑稽和可笑。
末了，她似是又想起什么来，回头看向谢衍衡扬声道：“谁说军营里的规矩是不能有女人，我今日进来的时候瞧得真真的，分明有女子在军营当中！”说着她还同自己比划道：“就这么高，这么瘦，唔……长得跟我差不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