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航母舰岛舰长室里，已经升任庚都航母舰长的肖年面对着巨大的风挡玻璃，他的目光无比坚毅，似那万年不变的磐石，穿透灰蒙蒙的天空，寻找着什么......　　在其身后，传讯官刚刚挂了内部通讯的电话，缓步到肖年身后，沉声道：“管制中心报告，目标已经进入航母管制区，距离本舰四十六海里。经空中协调官特别批准，现已直接引导飞往本舰，管制中心处希望本舰做好回收准备。”

挺拔如松的肖年身子微微一颤，背在身后的双手手指陡然之间握紧成拳，他目光扫过整片天幕，却依旧没有发现他所等待的飞机出现。　　四十六海里还是太远了！　　“传令下去，航母增速，BRC340°，预计航母甲板风三十节！”

肖年的声音犹如金铁交错，充满了霸烈与侵略的意味。　　这位曾经舰载机联队长，兼任打击协调官的老军人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血澎湃了。他曾以为体验过目睹新星陨落的悲哀，可又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能见证他王者归来？　　肖年缓缓转过身子，宛如刀砍斧劈般刚毅的面庞上掠过一丝凝重：“另外，通知全体机务部，甲板部和损管队......事情来了......还有，把甲板部的主管和直升机中队长给我叫过来。”

片刻之后，被叫过来的甲板部主管和直升机中队来到舰长室。肖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甲板部的主管：“甲板都清理干净了？”

“都清理干净了！各类飞机都回收到下层机库了......”　　肖年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全部的甲板，而不是单单一个斜角甲板。”

这下直接让甲板部主管迷惑了：“全部甲板？不对啊！计划书上不是说只会使用到一个斜线跑道吗？为什么要清理全部甲板？他们到底是要用哪一条跑道？斜线跑道，还是直线跑道？”

庚都航母采用的是世界上普遍采用的直通加斜角甲板设计，即一共有两条跑道。在他们所收到的计划书中，对于星游航空的大型客机着舰的跑道选择，明明白白写的是使用斜线跑道，那就仅仅需要清理斜角甲板即可，为何要清理连带直通甲板的全部甲板呢？　　“情况有变！我就问你，清理剩余的甲板还需要多久？”

肖年脸色淡漠地问道：“十五分钟内能完成吗？”

“这个......现在留在甲板上的飞机并不多，十五分钟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甲板部主管说道，不过他更加在意的是另外一句话：“舰长，你刚才所说的情况有变是指......”　　肖年深吸一口气：“预计的着陆重量可能要比计划书上要大一些。”

甲板部主管心头一咯噔：“所以是......大多少？”

原本面容极为严肃的肖年不知为何笑了一下，吐出来两个字：“五吨！”

“五......五吨！”

甲板部主管人都傻了：“这......这已经接近甲板的承载极限了，这......能着舰吗？”

航母甲板跟陆基跑道可不一样，如果超过可承载的极限，陆基跑道大不了道面龟裂，而航母甲板下面可不是大地，下面还有好几层设施呢！这要是接地载荷超过了甲板的极限，说不得直接砸穿了，到时候甲板下面的设施人员不得受到天降横祸？　　“能！”

肖年根本就没有跟甲板部主管讨论什么技术上的问题，直接给予了结论：“接近承载极限又不是超过极限，有什么不行的？”

“可是......按照规定，非特殊状况是不允许过于接近承载极限的，必须要留下安全余度的。”

甲板部主管显然无法接受肖年过于“武断”的结论。　　承载极限是一条红线，并不意味着只要不触碰红线就是没有问题的。正常情况下，由于安全余度的存在，即便是接近极限，那也是难以接受的。　　航母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大船，那可是由金钱硬生生堆起来的玩意，要是甲板给砸出个洞来，损失则是难以估量的。　　其实，别说甲板部的主管了，直升机中队长听到这突然多出来的五吨重量也是头皮发麻！　　五吨啊，那可不是五百磅！这多出来的额外重量实在是过于离谱了。要知道，现在航母上最常见的C18战斗机的最大着舰重量才十四吨，这一下子相当于多了三分之一个全重的C18。这话要不是从肖年口中说出来，甲板部的主管估计要当场骂街了。　　哪里知道肖年眉毛一挑：“所以，现在就是特殊状况！去忙你的事情吧，其他的事情不是你来考虑的，就算有什么问题，我来承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甲板部的主管也是无话可说了，肖年这是铁了心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不过，甲板部的主管也知道肖年不是那种自作主张的人，既然他的态度如此坚决，肯定是得到上面的肯定了。只是，甲板部主管怎么也想不通上面的高层为什么也会同意。　　带着无边焦虑的甲板部主管离开后，只留下满脸苦笑的直升机中队长。　　“舰长，真要做到这个份上？”

这个直升机中队长资历很老，虽然级别比不上肖年，但是面对肖年倒也不算拘谨。　　肖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刚才你也听到了，一会儿要落地的那架民用客机超重太多，即便用上两条跑道，能不能停下来都是两说，那么我们就要两手准备。你回去之后，立刻让手下的救援直升机全部起飞，空中待命。如果那架民用客机真的......坠海了，就由你们立刻施展救援。”

“可是现在风大浪高，救援难度很大！”

直升机中队长也是有话直说，从来不藏着掖着。　　“所以只能由直升机来救，要是风平浪静，我早就派救援船了，何必用上效率更慢的直升机？”

肖年叹了一口气，脸上竟是浮现出淡淡的苍老的神色。　　由于风浪太大，别说小型救援船了，就连十万吨级的航母都是摇摇晃晃的。要是派救援船过去，且不说能不能靠近救援区域，就算是勉强到那边了，船体根本稳定不住，只能随风浪乱飘。　　这样的救援船不仅救不了人，更有可能撞到浮在水面上的等待救援的人群，极度危险。那就只能让直升机从空中救援了。　　忽然，肖年沉声问道：“老张，你从事救援工作有二十年了，这么说话，以你的经验，要是那架民用客机坠海了，以你们直升机救援力量，能救多少人？”

直升机中队长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如果你真的想听实话！你也知道，受到南海海啸影响，我们现在的海域风浪有多大，但凡是个人掉在海里，一个浪拍下去，人就得没影了。舰长，这种事何必问我呢？您也是老水兵了，心里有数才对！”

“是啊！”

肖年的腮帮子的肌肉紧绷起来：“这么大的浪，人进去就拍没了，还怎么救啊！”

直升机中队长感觉到肖年的情绪有些不对，试探着问道：“舰长，你是......”　　“没事！”

肖年很快就恢复到了一贯的刚毅面容，他挥挥手：“你去吧，尽力而为吧！”

直升机中队长眉头皱起，他可以确定肖年肯定有什么事儿藏在心里，但是他又不好问，只能在犹豫再三后，遵从了肖年的指令，准备离开舰长室。　　只是在刚刚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又响起来肖年的声音：“老张，你相信人定胜天吗？”

直升机中队长的脚步瞬间定住，他知道肖年这个问题不是以舰长身份询问的，而是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求问的，由此可见，肖年此刻内心的焦虑。　　他缓缓转过身子来，直视着肖年，忽地展颜一笑：“老肖，在海军学校的时候，咱们都听过老兵们说过一句话......”　　说到这里，直升机中队长的面色陡然肃杀起来：“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　　肖年浑身剧震，脱口而出：“天地反覆......”　　“没错！”

直升机中队长一身豪气：“先辈亲手换了新天，我们为何又说不出人定胜天的话来？”

肖年瞳孔紧缩起来，犹如醍醐灌顶，许久之后，他的面容逐渐平和起来，挥挥手：“你去吧！”

肖年已经得到答案了，他不再迷惑。　　直升机中队长眼见肖年心结已解，心中大定，便是放心离去。　　等到直升机中队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舰长室里，肖年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终于放开，只见在他的右手中攥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在文件抬头是一行小字——关于星游6771飞机的着舰分析。　　这是南舰在收到星游6771的飞机额外加重五吨之后进行的简略着舰分析。这份文件很薄，只有区区两张纸，肖年没兴趣看那些所谓的数据分析，他关注的只是最后的结论。　　在这份着舰分析的最后一页就有南舰方面的分析结论，即便是使用了斜线跑道和部分直线跑道，如此情况下，在重量多出五吨的条件下，星游6771可以在本舰成功降落的可能性为......零！　　没错！就是这么直接！　　南舰的技术分析人员在仅仅是简略分析的前提下就敢下这么一个结论，那真的说明本次着舰已经不在个人主观影响的范畴之内，是彻彻底底的无法操作的情况。　　肖年攥着这两张纸，手指由于过于用力，微微有些发白，他知道如果徐显无法在甲板上着陆，一旦掉进海里，现在海上的风浪可以在短时间内将飞机吞噬，根本等不到救援。　　他的口中不断地重复着：“人定胜天......人定胜天！徐显，你要如何翻了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