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oublemarker的口哨音在厨房里吹响,有人正在悠然自得的熬煮中药。
一粒圆形的白色药片被碾磨成粉末,又被倒进了药味四溢的罐子里。
四物汤,养血活血,妇科调理血症第一方。体寒者宜用熟地黄,体热者宜用生地黄。
加点料,比如刚才那粒白色的小药丸,不用来治病时的效果期待值简直拉满。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药倒出放凉,端到了床前。
“宝贝,快趁热喝了,我才能放心出差去。”
——我不害怕鬼,因为鬼从未伤我分毫。置我于死地的,比鬼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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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1点53分。
昏暗的电梯里,晚归的男人打着呵欠表功:“媳妇儿,连夜去接你,我开车累死了,你得奖励我……”
“行,”女人在他背后说,“今晚的姿势……”
叮……
电梯门刚打开一条缝,一只血手滑了进来,落在男人刚迈出的鞋面上,他惊恐的看到楼道里一个血人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一边蠕动着一边发出“科科”的怪声,还在不停汩汩的冒着血……
“啊,鬼啊……”男人惊叫着向后弹起,一把抱住后面的老婆,“媳妇儿,救命……”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急诊中心值班室的寂静。
胡医生利落的打了个响指:“刘璃,跟上。”
三里亭某村,女性,不明原因吐血,疑似休克。
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一出电梯,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场面堪比小型惊悚血腥片的拍摄现场。
从电梯一路到门口,全都是一个个血手印和一滩滩拖地爬行的血迹。
报警的男人惊慌失措的说:“我还没出电梯门,她就在那里喷血,我吓都吓死了,还好我媳妇认出她了……”
他媳妇:“我们是邻居,她叫田恬,老公不在家家里没其他人,业主群里也没回消息,我想通知她家人也没办法……”
刘璃迅速将田恬调整到头低脚高的俯卧位,迅速对呼吸道进行清理,确认没有血凝块后,趁胡医生处理时,她又迅速进入房间仔细观察每一堆血污,没有胃内容物,排除呕血。
还没到医院,田恬又是一阵呛咳,鲜红的血液从她口鼻中喷涌而出。
一下救护车,推车车轮转得飞快,呼吸内科医生已经到位,肺部ct加急做完,确认出血点来自肺部。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止血,只要能止血,就能降低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
止血的关键在找到病因。
胡医生问:“刘璃,综合来看,你认为咯血的病因是什么?”
病人很少会按照教科书上的标准症状来生病,更多的病因是隐匿的。需要对发病初期、既往史进行详细的问诊。
而这个患者很麻烦,没有家属,没法了解既往史,本人神志不清,对发病前的症状问诊完全没法开展,全靠排除诊疗。
“没有占位性病变,排除肺癌,可做结核菌素实验排除肺结核,做寄生虫和真菌培养……”
但这都需要时间,而时间往往不等人,急诊医生要抢的,哪怕是几分钟都弥足珍贵。
ct下无结核病灶,血化未见明显异常,到底是什么病因?
3点五十分时,各种止血药都上了,病人再次出现咯血,氧气面罩上起了一片浓重的血雾。
但田恬反而恢复了神智,人极度不安,求生意识强烈,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医生:“救……救我……”
“你要有信心,我们正在竭尽全力。”胡医生安慰她说。
田恬艰难的摇了一下头,又说“救我……”
胡医生言简意赅:“好。”
田恬却将视线转向刘璃:“救……”
说话间又是一阵咯血,脸色苍白如纸。
刘璃蹲低身体,握紧她的手腕:“我们联系不上你老公……”
刘璃感觉到田恬紧紧的回握住自己的手,艰难的开口:“沙……”
“沙……老公……”
她的话断续又艰涩,刘璃凑近了去听。
“老公……沙……”
“科科……”
“沙……我……救……”
刘璃离她很近,清楚的看到她急迫的眼神。
“放心,医生不会放弃你的。”
刘璃的话一出口,就见田恬一阵急促的呼吸,手无力的松开。
“胡老师,上垂体后叶素吧,”刘璃问,“要不要请求会诊?”
“好,”胡医生,“通知呼吸内科和麻醉科二线医生,发起会诊请求。”
陈副主任从家里赶了过来,麻醉科二线医生、呼吸科主任也赶了过来。
“上纤维支气管镜吧。”陈副主任说,“直接镜下找准出血点止血。”
“ct显示的位置,恐怕纤维镜下去有难度。”呼吸内科主任摸着下巴说。
纤维支气管镜是有危险的,万一在手术的过程中出现血凝块,很有可能就……
就在这时候,刘璃看见田恬紧闭的眼角流出眼泪,混着血迹滚进头发间。
她再度靠近患者,提高声音安慰她:“你要有信心……”
就在这时,她闻到了血腥味之外淡淡的味道,好像是当归,又像有薄荷……
就像电光火石一样,刘璃顿时有了思路。
她眼疾手快的将帘子拉上,迅速将患者的裤子褪下来确认。
ok,找到病因了,十有八九就是这个。
刘璃找到了正在商讨的两位主任:“主任,我认为该做个床旁b超,患者正在经期,我怀疑是非典型的子宫内膜异位症。”
加急抽血测ca125高达253,床旁b超可见宫腔内囊性肿块……
可确诊了。通俗的说,在肺里引起她大咯血的,是原本应该在子宫里,但却异常增生在肺里的子宫内膜。
陈副主任和呼吸内科主任相视一笑:“不用冒险下纤维镜了。”
“老陈,后继有人了啊。”呼吸内科主任笑。
“可不,就等着她上岗,我好脱离苦海,”陈副主任笑得更得意,“急诊科不是人干的,我想休长假想了很久了。”
“你怎么不说你想退休。”呼吸内科主任没好气的打趣。
找到病因,调整诊疗方案,但患者的精神反而差了下去,即使短暂清醒时的眼神也透着哀戚。
而民警和邻居一起,终于电话联系上了她远在东北的父母。
老公依然联系不上。
刘璃出来处理缴费时,听到热心好心的邻居正在纠结。
“老婆,这噶许多钱,咱都垫上了,万一……”
“不然怎么办?眼睁睁的看她死?”媳妇说,“她老公看起来挺通情达理的,这救命钱总不会不还给我们吧。”
“这老公也真是的,出差在外电话都不看的吗,找他一个晚上都不回复的……”邻居说。
媳妇抱怨,“你要是以后也这样,就干脆死外面得了……”
刘璃的后背就像被冰冷的刀顶在脊椎骨上一样浑身一震,她强装平静的转身,整理好后立刻来到患者的床位前。
患者麻木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将头摆向另一侧。
刘璃蹲下来,在她头侧轻声问:“你是想说,你老公要杀你吗?”
患者咻地睁开眼,喜出望外的看着刘璃,一只手紧紧的捉住了她的手腕:“救我……”
刘璃反而冷静下来了,她认真的问:“你有证据吗?”
“家……家……”患者说得很艰难。
“家里有?”刘璃问。
患者很缓慢的点了个头。
“帮你报警?”
“么……么庸……”患者的声音合在氧气管“呼呼”的声音里,实在是艰涩难猜。
“没用?”刘璃只能靠猜。
患者连头都摇不动,只能闭了闭眼。
“为什么?”八壹中文網
“病……病……”越是着急,患者越说不下去。
“你有既往病史?”
患者闭了闭眼。
“什么病?”
“一……一……”
“我说,说对了你就闭眼。”刘璃建议,“抑郁症?”
患者闭眼了,她的手往自己的氧气面罩上摸,想要摘掉它。
“我……没……”患者大喘着气。
刘璃听懂了。
她想说她没病。
但刘璃反而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