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身边贴身伺候的李婆子昂着头走出来。
手里握着一支白玉兰簪,眼睛带着凶戾。
“主母的簪子今日丢了,正好从亲家母的怀里掉出来,不是她偷的又是谁偷的?”
夏东珠目力极好,瞧着屋里二少夫人刘英和魏嫣讥诮的嘴脸,就知道,今日是一个局。
她们是在报方才她奚落之仇。
蓝姑姑是在替她受过。
“拿来。”
夏东珠上前几步伸出手。
李婆子身子一退,“你干什么?”
“既是赃物,那也得容苦主看一下吧?人你们都打了,若是我娘是被冤枉的呢?”
“这怎么可能?我们都看到了,这簪子就是从亲家母怀里掉出来的。大嫂,你狡辩不了。”
刘英将茶盏一放,异常讽刺地说。
“谁说我要狡辩了?我只是想问清事实。怎么,弟妹的娘家是京兆尹府,二弟又是司法参军,这平日办案就是一盆脏水泼过去,根本不容人辩解的吗?”
刘英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二郎做事,最是公正不阿。”
“既如此,那就请二弟出来,断断这白玉兰簪案。”
“小魏氏,有何话,你就直说。”
说话的竟是魏家主,夏东珠方才没有看到他,此刻他挑开珠帘从内室走出来。
没想,这件脏事按在蓝姑姑头上,魏家主竟然是默许的。
真是欺人太甚!
夏东珠心中一怒。
一把将白玉兰簪从李婆子手里夺过来。
李婆子那一头菊花头油味真是让人恶心。
夏东珠端详着簪子,突然拿到鼻间一嗅。
她意味深长地瞅了李婆子一眼,脸上有了笑。
“婆母,你这簪子今日可是戴头上了?”
王氏一怔,左右看了看,摇头。
“没戴,一直放在内间的梳妆台上。”
夏东珠了然,“婆母,我娘今日来给你送桂花糕,可是一直坐在外间喝茶?她是何时进得内室偷的簪子?公爹不是一直在内室休息……”
众人一怔。
魏嫣一听,立马上前,“小寡妇,你休要狡辩。你娘就是个下三滥,专干偷鸡摸狗的事,她怎么偷的?你怎么不问问她。”
夏东珠冷眼睇了魏嫣一眼,转身。
“娘,这簪子,你是从何处捡来的?”
蓝姑姑一直虚弱地靠在墙上,她指指门廊,“我刚才进来给亲家母送桂花糕,看到门廊处放着一支玉兰簪,我心琢磨着,不知是谁掉的,便先捡了起来。
与亲家母在外室说了会话,李婆子就说主母的玉兰簪不见了,非要每个都搜身……”
“刚才我娘可是离开了一会,你就是在那时候趁机偷的簪子。”魏嫣强词夺理。
“那公爹可是看到我娘蹿进内室偷簪子了?”
“放肆!”
魏家主一脸怒容。
那就是没看见。
夏东珠垂下眼睑。
“婆母,你能用得起这打造精美配玉昂贵的玉兰簪,怎么还用如此廉价的菊花头油啊?你不觉得丢身份吗?”
王氏一听,立马暴喝一声。
“谁用那种廉价的东西,我一辈子都不曾用。”
夏东珠突然一笑,将玉兰簪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可是这根簪子上面满是一股菊花头油味,若不是婆母所用,那还能是谁用的?
难不成,婆母这根簪子根本就不是今日丢的,而是有人早就拿了它,经常偷偷佩戴。婆母不信,可以闻一闻。”
李婆子脸色一变,有些慌乱地垂下头。
夏东珠走进内室,将簪子递到王氏面前。
王氏脸色难看至极,她看也不看玉兰簪,急忙转过头。
“你们中间谁用菊花头油?”
夏东珠将簪子举到众丫环婆子面前问。
众人急忙后退。
眼光却都偷瞄着李婆子。
“行了,今日之事确实冤枉了亲家母。来人,拿十两银子,亲家母可是能消气?”
魏家主一锤定音。
不想深究了。
蓝姑姑嚅嚅地看向夏东珠。
十两银子就想消事?
万不能,蓝姑姑岂不白挨打了?
“公爹瞧不起我们母女也就罢了,竟然也自己打自己脸?我是魏家明媒正娶的大少夫人,我娘是亲家母,这根簪子轻易就能栽脏陷害,说打我娘就打我娘。魏家这是有多龌龊。
公爹的态度,不但不追究幕后黑手,反而对我们使银子……您这是有多瞧不起大郎,还是觉得魏家的脸面根本就是个屁?”
夏东珠怒极,脏话都暴出来了。
魏家主突然一声笑。
以为她们是嫌银子少了。
他略有阴鸷的眼眸看着夏东珠,一副生意人讨价还价的嘴脸。
“儿媳妇,这是嫌钱少了?”
夏东珠嗤地一声。
“魏家若是无能力揪出幕后黑手,那就交于二郎办。二郎若无本事,我就告上京兆尹府……京兆尹府若是再无能,我就去闯皇城司……
总之,魏家今日必须给我娘一个交待。”
她铁了心要揪出真凶。
魏家主将茶盏重重甩在小桌上。
“放肆,不知廉耻的东西,进了魏家门,还如此嚣张,真是活腻歪了。”
夏东珠瞅着他,一下子就不怒了。
“公爹,你是想护着那个真正偷婆母簪子的人吧?宁愿打我娘,宁愿不要魏家脸面,也不想她受伤害。她在你心里就如此重要?”
这李婆子比王氏年轻,倒有几分姿色。
瞧她方才看魏家主的模样,两人心里没鬼才怪。
此话一出,王氏脸色一白,急忙看向魏家主。
“你……”
魏家主真正被气到了,脸色铁青,“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魏嫣咬着牙,怒气冲冲走上来,指着夏东珠就骂。
“小寡妇,你和你那个乞丐娘就是个腌臜货,不要脸的贱胚子,你根本配不上我大哥,赶紧滚出我们魏家。”
夏东珠深吸一口气,她是真忍无可忍,魏家,也根本不配她留下。
“既如此……”
“阿嫣,她是我魏禹的妻,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今日岳母受辱,魏家藏污纳垢,理应揪出幕后黑手,还岳母一个清白。”
夏东珠正要负气说走,不想大郎温润的声音响起,她一下子扭过头。
就见大郎身披一件外袍,虚弱地在冬梅的搀扶下走进来,也不知方才的话,他都听到多少。
“大哥,我是替你鸣不平,这个小寡妇肮脏的很,勾搭青城王,根本配不上你。”
魏嫣焦急地向魏禹解释。
魏禹难得冷睇了她一眼,随后目光看向魏家主和王氏。
“五日前,我生命垂危,药石无救,爹娘为我娶她进门,怎么不嫌弃她出身?听母亲说,你是十里八乡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她,满心虔诚地聘过来。
咳咳,如今我方醒,爹娘就想着要过河拆桥。杖打岳母,羞辱她,是真不再顾及我的命和脸面了吗?”
大郎说完,捂着嘴就发出一阵犀利的咳。
王氏心疼地走上来。
“大郎,我的儿,娘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娘,”大郎目光温和地看着王氏,“你出身青城王府,应该深知青城王妃和青城王的为人,多年来对咱家照拂,真心实意。
你怎地任由人胡乱编排自己的儿媳和青城王?
你不觉得这样会令王妃寒心,令青城王心痛吗?青城王是何等高洁之人,一直将你视若亲母,敬重你,相信你……咳咳咳……”
“大郎,你别吓娘。赶紧回房,此事交给我,娘定会给亲家母一个交待。”
王氏抚着大郎的胸口,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大郎摇摇头,“娘,她是儿的妻,与儿一体。魏家人如此羞辱她,等同于羞辱我。若是爹娘容不下她,请让儿带着岳母和她娘仨离开,是生是死,从此再不踏入魏家门。”
夏东珠听到此时,心里像被锥子钻一样疼。
她正要说话,不想魏家主猛地一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不孝子,还胆敢为这个小寡妇说话,她算你什么妻,配得上我们魏家的门楣吗?立即写休书,她一刻都不能待在我们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