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陶姜上前两步拦住清溪,“你不能一个人去。”
“师姐,”许卿此时也快步上前,拦住清溪,“不可打草惊蛇。”
眼下的局面是他们所有人都没能预想到的,此时这个蛇惊还是不惊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从山上的村子便能得知,早在他们来的那一刻开始,便身处‘他’的计谋之中,一刻也不曾脱离。
‘他’甚至并未使用什么阴谋,而是明晃晃地将那祭坛布在山里,布在他们随时能发现的地方,明晃晃地告诉你:
你是好人。
你活该。
你活该受到人命牵制,你活该毫无办法,抛下你那可笑的怜悯心,天下哪有什么两全之事,既想救人命,又想毁掉祭坛里的东西救下所谓天下苍生?
你又是什么东西?
可笑至极。
“……你们还是留在这里。”
清溪试图从陶姜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而此时的陶姜猛地用力,清溪竟是一时抽不出。
“你……”
“你是不是打算探察那高官的府邸,我可以助你!”
清溪没想到竟还有人和她想到一起去。
她原本的计划,是和师弟师妹们一同去找村长及那位隐居在村中的高官,如此一来,便能牵制住这所谓的高官,方便纪茗昭行动。
但此时时间仓促,根本来不及再同师弟师妹们商量和纪茗昭的计划,但机会难得,便想着与纪茗昭的计划提前进行,没想到竟也有人与她想到一处。
她想到纪茗昭身上还有伤,顿时动摇起来。
她看看身边师弟师妹,最终还是递给陶姜一张隐蔽符:“你同我去可以,切记不可轻易现身。”
陶姜接过隐蔽符:“你凡事不要只是自己扛。”
清溪看了陶姜一眼,并未接话,转而转向其他师弟师妹:“你们切记不要分开,小心调虎离山,咱们几个人出来的就要几个人一同回去。”
直到看见身后的师弟师妹们都缓缓点了点头,清溪才将门关上,走至客栈二楼的走廊上。
很快,她所在的房间隔壁的房门也跟着打开,走出来的正是贴了隐蔽符的纪茗昭。
“这一次时间仓促,可能有诈,你身上还有伤就不必去了,我同我师弟前去便可。”
这是清溪给的符,纪茗昭知道清溪能透过符看到自己,她到底是有伤在身,精力不济,便对着清溪顺从地点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清溪见纪茗昭回了房,这才带着贴了隐蔽符的陶姜一同朝下走:“你万事都不放在心上,这回走些心,要注意安全。”
陶姜跟在清溪身后晃晃悠悠地朝下走,摇头晃脑地点点头:“知道了清溪。”
清溪回头看了陶姜一眼,陶姜立马补上:“师姐。”
“凡事认真些。”陶姜修为不低,自保绰绰有余,只是性子……
两人走至楼下,一眼便看见坐在客栈大厅的村长,村长见清溪从楼上下来,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苍老消瘦的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使得脸上密布的纹路更加紧凑地挤压在一起:“恭迎仙姑。”
说完,还向清溪身后看去:“怎么就仙姑一人啊,其他的仙姑仙长呢?”
“他们生病了。”清溪随口接道,“走吧。”
村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朝清溪背后看了一眼,随后便带着清溪朝不远处的三辆马车走去。
“仙姑,请。”村长对清溪做了个请的手势。
清溪看了拄着拐,颤颤巍巍的村长一眼:“还是村长你坐吧。”
村长双手拄着拐,看了一眼那马车,又看了一眼清溪,眼神中不免流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仙姑芳龄几何?”
又是这一句!
清溪压下那一阵逐渐沸腾的无名火,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村长:“与你何干?”
……
此时尚还在房间的纪茗昭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便小心扶着墙坐起身来。
店小二在门外的声音并不算小,纪茗昭自然也是听见了,那高官和村长在此时要求见清溪一行人实在是过于突然,不止清溪未料想到,纪茗昭也没有料想到。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纪茗昭心头,那隐蔽符不知在‘他’面前能有多少作用,自己还是应当去看一看。
于是纪茗昭艰难地翻身下了床,一边将清溪留给她的丹药倒了几粒在口中,一边同付晓道:“付晓你暂时不要出去,这阵对你气息的遮挡有限,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付晓见纪茗昭坐起身,又好似在做出门前的嘱咐,便问道:“你要……出门?”
纪茗昭点点头:“我很快就回来,隔壁房间住了九名修士,若是他们遇袭你能否帮衬一把?”
付晓看了眼床铺后正对着隔壁房间的墙面,缓缓点了点头。
纪茗昭这才算是放下心来,撤下阳火符的伪装后,才推开门走下楼去。
此时清溪正在马车前,与村长不知在说些什么,纪茗昭离着老远便见村长的脸色是从红变绿,再从绿转为红,他扫了一眼周围的随行,周围的随行在与村长眼神接触后,无不马上低下头来。
村长叹了口气,那张脸再度憋出笑来:“仙姑莫怪,老朽说笑了。”
清溪并不吃那一套,就算此时双方基本已是撕破了脸皮,但清溪仍算是给村长留了三分面子,好让他能在村民面前下得来台:“村长言重了。”
“该朝哪边走?”清溪不等村长回应,自行向下说道。
“……这……这边。”村长身边的村民感受到从清溪身上散发出的无尽压迫感,惧怕地给清溪指了一个方向,那方向的尽头有整个五火村最大的一座宅子,想来本次赴宴之处便在那里。
“多谢。”清溪轻轻点了点头算作道谢,随后足尖一点,身形已在百米之外。
“村长……”村长身边的村民搀住颤颤巍巍的村长,“咱们这么……”
“不要多言,”村长朝那村民摆摆手,“不要多言。”
说完,村长便拄着拐,跟在清溪身后颤颤巍巍地朝前走。
赶马车的车夫走到村长面前:“上去吧。”
村长看了一眼车夫,只是笑着摇摇头:“年纪大了,坐不得马车,晃都晃散架喽,老朽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车夫见村长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甩手中马鞭,将车赶回那座大宅子。
清溪走得非常快,却仍是在大宅门口等了等步履蹒跚的村长,待村长进入大宅以后,才同村长一同进去。
“贵客里面请!”大宅门口家丁十分热情,见清溪到来后弓着身·子将清溪引进大堂。
清溪虽从未在没有修为的凡界诸国生活过,她从出生不久便从乱葬岗被清源捡上了山,清源既是她的师尊,也是她的父亲,但即便是从未在诸国生活过,清溪也知道,这间大宅绝对是越制了。
早年间,她的师尊曾带着她去过衡国皇宫捉拿妖邪,那时候便见皇宫的大柱上金龙盘绕,而此处的大宅大堂,跟当年她见过的皇宫正殿极为相似,就连柱子上盘绕的五爪金龙,都显得和记忆中那么二样不差。
清溪上下打量着这大堂,这大堂之上悬挂了一面巨大的铜镜,这面镜子的镜面由通明石打造,价值不菲,通明石素有知善恶辨忠奸之能,镜身由特殊阵法制成,能辨人真身,整座大宅以这铜镜为中心形成一个大阵,只要在这铜镜前无法通过,便无法进入这大宅,强行进入,势必会布阵之人。
陶姜紧跟清溪的脚步来到这大宅,却在这铜镜前犯了难。
此时清溪背在身后的手对着陶姜的方向挥了挥,示意陶姜回去。
陶姜思来想去有些不愿放弃,便决定从房顶上进入大宅,想试试看能不能不触发这大阵。
他小心翼翼御剑飞至屋顶,透过屋顶便看见大阵上的符文闪动,他的计划就此落空,却仍是有些不甘心,思来想去,陶姜飞至大宅旁的小巷内,撤下隐蔽符,大摇大摆走到大宅门口。
大宅门口的仆从看见陶姜身上的法衣,连忙将陶姜迎了进去:“贵客到!”
清溪才进入大堂,听见这一句,顿觉不妙,果不其然,一抬头便看见了陶姜的笑脸。
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清溪皱着眉与用眼神表达着自己对陶姜跟来的不满。
陶姜装作未看见清溪已经溢出来的不满,坐到了清溪旁边的席位上,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虑,手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嘶……”清溪手指微动,一道电光瞬间劈在陶姜右手背上,陶姜用左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右手背,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与陶姜进来的艰难有所不同,跟过来的纪茗昭几乎是没有如何阻碍便进了大堂。
她若是不使用阳火符,在此世间无人可以看破她的真身,她于世间来说就像是无回谷,既是真实存在的,又无法被感知。
纪茗昭穿过宴会,此时主人尚还未入席,在席位上坐着的只有清溪和陶姜,纪茗昭小心翼翼地从大堂后门走出,直奔最有可能有线索的书房而去。
而另一边,清溪和陶姜坐了要有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皆是忙忙碌碌的仆从进进出出,却始终没有人搭理清溪和陶姜,似乎只要将这二人引入席间他们的工作便完成了,多一步都不愿多做,甚至连杯茶都不愿给清溪和陶姜倒上。
“清溪……”
陶姜将头朝清溪凑过去,清溪皱着眉:“规矩些。”
“……师姐,”陶姜把脑袋挪回去,“这些人的态度很奇怪,他们在观察咱们。”
而且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清溪端坐在座位上,她自然也发现了:“不要多言。”
“……哦。”
又是一炷香,在陶姜换了七个姿势,被清溪训斥五次后,主人家才姗姗来迟,缓缓从大堂后方走至大堂。
“两位就等了,为了给两位准备这次盛宴,我,亲自督工,现在终于可以开宴了。”
那男子看起来并不像高官,相较起高官,那神态和动作要更加嚣张,不足三十岁的脸上满是常人难有的志得意满,脸上的红光几乎要晃得清溪和陶姜睁不开眼。
这位仁兄有着衡国皇族标志性的鹰钩鼻和吊梢眼,他的身材十分消瘦,看起来像是挂着衣裳的衣架,丝毫撑不起身上那件绣满锦绣河山的玄衣。
清溪站起身,陶姜紧随其后,两人皆是对着男子一礼:“殿下。”
严泽很是满意两人的态度,他如此晚开席也是为了能更好地观察两人,看看这两人能不能委以重任。
“不必多礼。”严泽对着两人挥一挥手,示意两人落座。
清溪和陶姜对视一眼,随即落座。
“殿下,您这里的下人该好好管教管教了,我们师姐弟二人落座许久,连杯茶水都没有,是何道理?”陶姜有些不满,但也不能直接对着严泽抒发,于是便借题发挥,向严泽表达不满。
“啊对,怎么回事?”严泽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此时必须给陶姜一个交代,“都杀了,放血给这位仙长满上。”
“救命啊!救命!”此时从门外进来一队侍卫,将宴会中的仆从们连拉带拖地要带出大堂,仆从们无不眼含恐惧,不住求饶。
“且慢!”清溪和陶姜一时怔楞之间,那群训练有速的侍卫已是快将仆从拖出大堂,清溪和陶姜当机立断,衣袖一挥,那些侍卫顿时觉得手下的仆从千斤重,经受不住将人扔回地上。
“怎么?仙长修炼不需要吗?”严泽还有些错愕,不明白清溪和陶姜为何是这反应。
陶姜总算是明白为何那些仆从看向自己和清溪师姐会是这样的反应:“你这是在草菅人命,是谁教你这么修炼的!”
清溪一手按在陶姜肩上:“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严泽皱了皱眉:“你们这些修士,没事装什么清高,私底下作恶多端,面上还装作一副慈悲样子,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