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清溪此时移动不了分毫,更别提阻止陶姜,此时的她只要一开口,便会有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话到了嘴边便被涌出的鲜血吞没。
“师姐,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一回。”陶姜回给清溪一个安抚的眼神,本命法宝损毁他不一定会死,他还要留着这条命继续追随师姐呢。
清溪此时根本无暇分心,只能对着陶姜艰难地摇摇头。
不要!就当我求你,不要!
陶姜知道清溪是何意,她甚至愿意自己死也不愿此时看着陶姜受伤,陶姜手上蛇鞭光芒大涨,心里却十分满足,终于有一天,师姐的视线完全集中在他身上了,他陶姜就算是这一刻死去,也死而无憾了!
陶姜手中的灵蛇鞭光芒更盛,清溪甚至不忍看地闭上了眼。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抓住了陶姜的手,硬是将即将自毁的灵蛇鞭的光芒按下:“你先歇息吧。”
陶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师伯。”
清源点点头,视线却并未放在陶姜身上,而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清溪。
清溪艰难地回过头,双唇开合之间,好似在说两个字:师尊。
此时倒在不远处的秀才绝望地低下了头,他不甘心,他筹划了这么久,也拖延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赶在伏魔宗的援军到来前将她复活,只是没成想,清源为何来得这么快?!
清源周身灵气扩散,将围绕着清溪的怨魂弹开,此时那些怨魂却突然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疯狂地朝清源扑来。
清溪在清源的护持之下,集中精力,最后一次引爆符阵。
“不!”
轰的一声巨响后,祭坛中间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其中不断有阴气冒出。
清源用神识向祭坛内探察而去,在确认里面没有活物之后,才将视线转向躺在地上的秀才。
“就差一点儿……明明就差一点儿了……”秀才在地上不断挣扎,扭动着断臂的躯体,不断奋力朝祭坛方向蠕动:“三娘……三娘……”
他努力了那么久,为了让三娘复活,甚至不惜一手促成如今的人间惨剧,以前是他受控于人不能选,他唯一一次遵循本心,就是为了三娘,他用了足足十年的时间,将三娘破碎的魂魄收集起来,如今却是功亏一篑!
此时的清溪已是体内的灵力耗尽,从半空中快速朝地面砸去。
清源一挥袖,一道灵力将半空中的清溪接下:“有没有事?”
清溪摇摇头,双目赤红地盯着地上被符阵撕扯得七零八落的人·皮符:“……我没事。”
清源又再次将目光转向倒在一旁的秀才:“你竟然还活着。”
秀才惨然一笑:“你杀了我吧。”
清源沉默地看着躺在地上,犹如蛆虫一般爬行的秀才,眼前浮现出百年前秀才意气风发的模样:“你放了这些人,我给你个善终。”
秀才努力仰起头,努力看向俯视他的清源,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我要他们给我的三娘陪葬!”
清源刚要再说些什么,此时祭坛内突然又是一声巨响。八壹中文網
不对!
清源立即转身,朝祭坛方向而去,此时清源身后的秀才双眼突然迸发出名为希望的光,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祭坛方向,目不转睛。
很快,祭坛内出现一名女子,那名女子白纱遮面看不清容貌,但清源仍是一眼便认出了她,她便是秀才手下的二把手:吕三娘。
当年吕三娘还活着时,便是练虚境巅峰,她对秀才的命令可谓是言听计从,但清源并不知这二人竟是夫妻。
吕三娘看着躺在地上的秀才,口中发出一声轻叹。
那声轻叹既哀怨又满含媚意,听得人是骨头发酥头发竖立。
那声轻叹后,吕三娘缓缓开了口,声音既婉转,又带着几分飘忽不定:“我这才走了几日,你就成了这副模样。”
秀才双眼满含思念的泪水:“三娘……”
吕三娘嫌弃地扭过头去:“脏死了,你要是再弄成这样,我便要找人改嫁了。”
秀才连忙道:“别别别……三娘我错了,三娘……”
清源属实是有些煞风景,一点儿也不觉自己是妨碍久别重逢的爱侣之间的电灯泡,他袖兜一挥,袖中顿时飞出上千张灵符,那些灵符几乎是瞬间便封住吕三娘所有退路,结成符阵。
清源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吕三娘这些年在秀才的帮助下吸收了不少阴气和魂魄,再加上她死前修为达到了恐怖的练虚境巅峰,这些修为在吕三娘变成鬼修后更是转化为阴气。
就算是同为鬼王的付晓,也不是吕三娘的对手,若不是清溪在最关键时期炸毁祭坛,那这吕三娘这怕是单打独斗这世间鲜有敌手。
“你且等我弄死这臭男人,再来找你算账。”吕三娘并未将清源放在眼里,此时的清源,硬碰硬根本不是吕三娘的对手。
吕三娘衣袖一挥,周身顿时阴气大涨,几乎是瞬间便将清源的灵符阵撑开,但清源的灵符阵本就是为了限制吕三娘的动作,此时他衣袖一挥,顿时又在吕三娘和秀才周围设下一道引雷符阵。
即便吕三娘并非自愿,但秀才在三娘身上注入大量阴魂,使得引雷符对吕三娘的功效十足,定是能让吕三娘受伤,也定能让秀才飞灰烟灭。
“哼,你们这些臭家伙,就会欺负人家一个女儿家。”吕三娘幽怨地嘟囔上一句,便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剑来,那剑在半空中化为数道剑光,但瞄准的方向却并不是那即将从天而降的天雷。
“仙长,这些修士都是仙长带来的人,仙长也想让他们活着回去对不对?”
吕三娘的修为在清源之上,他在伏魔宗众修士们身上设下的禁制挡不住吕三娘。
只见吕三娘的剑光在躺在地上的几人身上快速划过,清源看着那道剑光直指清溪,呼吸顿时一滞,吕三娘嘴角带着一丝笑,找到了。
顿时,吕三娘将清溪提至半空中,剑尖抵在清溪的脖子上:“仙长,你和这位仙姑……关系不一般啊?”
此时空中的雷光已是对准吕三娘,但吕三娘已是找到清源的弱点,对天上的天雷毫不在意,而是将剑抵在清溪脖子上:“收回你的引雷符人家就放了你心尖上的宝贝。”
清源眼中的红光顿时大盛,此时他的内心开始翻江倒海,他曾在清溪年幼时教导过她,天下大义为先,吾身以卫道,九死不悔。
但在失去几乎所有的徒弟之后,他发现,他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身渡外,却始终无法放下自己一手养大的这群孩子,如若有可能,他宁愿替他们去死。
在这点上,他甚至比不过清溪看得通透。
这是他的心魔,情似一把刀,无时无刻不抵着他的咽喉。
“别!”清溪勉力朝清源喊道,她的声音沙哑,即便是用尽全力,也仍是未能发出很大的声音。
清源身形在动摇,他们都在赌,赌谁先认输。
“你放了她我就放了‘他’。”
吕三娘抵在清溪喉间的剑猛地扎进清溪的气管:“仙长此话,可当真?”
清源身形猛地一震,那喷薄而出的血红刺伤了清源的眼。
清源愤怒地朝秀才扔出一道火符,顿时,秀才的周身火光四起,他此时失了双臂,连扑灭身上火苗的能力也无,只能徒劳地在地上翻滚,试图将火扑灭。
“你伤了他我可无所谓,男人多的是,我换一个便可。”吕三娘明显觉得此时对于清源的刺激还不够,便从清溪喉间将剑拔出,又快速朝清溪腹部而去。
最终,还是吕三娘赌赢了。
就在天雷即将落下的前一刻,清源最终还是收回了灵符。
吕三娘很是说话算数,她本也只是想带着秀才逃跑,便也没有恋战,一抬手便将清溪扔还给清源,右手一吸,将秀才带进怀里便消失不见了。
清源一手扶住清溪的肩,一手从寸间囊中掏出药瓶便往清溪嘴里灌。
清溪对清源心里有气,即便是喉间发出难以抑制地呵呵声,也不愿张开嘴。
清源有些受不住了,他的双目赤红:“你是想让她当着我的面杀了你吗!”
清溪看着逐渐癫狂的清源,用满是鲜血的手按住清源紧缩的眉心,最终还是缓缓张开了嘴。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我也不是在对你生气,我只是在气……
自己的无能。
……我错了……
清源总算是撬开清溪的嘴,如愿将药灌进了清溪嘴里。
此时伏魔宗的其余修士便躺在地上,他们看着双目赤红的清源,再看看尚且不能动弹的清溪,丝毫不敢言语。
他们都知道,即便是拼命搏杀,清源也未必能敌得过吕三娘,但似乎以这样的方式放两人就这么离开,属实又有些不妥。
此事并未有最优解,即便是清源奋力搏杀,到头来不过是变成伏魔宗众修士纷纷身死,倒不如此时,尚还能留着条小命回宗门从长计议。
清源静静地看着清溪,看着他千亩地仅剩的歪歪扭扭的独苗苗,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清溪,他今日所为,有背往日对清溪的教诲,他此时只恨往日里多教清溪些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再去救人,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豁出自己的命,她上有老父,就这么断了独苗老父心里脆弱,只怕会撑不过去。
“那两人……咱们该怎么办?”陶姜看向清源,他知道以清源的修为尚且不敌吕三娘,自己这条小细胳膊自然拗不过吕三娘,但他们在五火村追查良久,临近抓捕之时却让人给跑了,这换谁都不能就此甘心。
“我在秀才身上放了符,”清源道,“方才也给宗门传了信,宗门自会派人去追查这二人,咱们暂时处理五火村后续即可。”
清溪吃了药后,便觉有些好转,如今事已至此,她不知地上的人皮··符哪一张封存着许卿残破的魂魄,索性便将地上的人皮·符通通捡了起来,随后,来到许卿的躯壳前,将许卿的躯壳收进了寸间囊:“师尊……咱们下山吧?”
清源一开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秀才和吕三娘身上,此时在注意到许卿那具没有魂魄的躯壳:“这是……”
“师尊,等咱们回去看看她还有没有救吧。”
“……好。”
几人一路无话,带着此次从大宅内逃出的村民沿着山路直奔山下。
此时山下有这次清源带来的大批弟子,还有才拜师没两天的便宜徒弟徐广白。
徐广白老远便见清源带着清溪一同下山,便就此迎了上去行一礼:“师尊,师姐。”
清源点点头,这几日除了符道之外,清源教得最多的便是礼仪,即便徐广白心中可有千般不服万般不愿,但此时这些表面功夫也算是做得像模像样了。
“山下情况怎么样?”
徐广白看了眼来来回回正在清缴怨魂的师兄师姐,此时的怨魂少了秀才的控制,变得好控制许多,徐广白同在山下消除怨魂,却并未顾及其他人,此时对于山下是何等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他左右看了看:“……应该是差不多了。”
清溪看着天边翻滚的阴气,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广白似乎也觉出有什么不对,总算是比之前多了些脑子:“我说的是我觉得。”
……长了,但不算太多。
“五火村之事尽量让它几日之内告一段落,此次回去时,清溪你记得要跟宗主报告。”清源没再理会丝毫不在状态的徐广白,他知道仅仅是这几天的闭关不足以从根源上改变徐广白。
“是,”清溪此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师尊,我在此地遇见一人,此人乃是偏才,虽修为不高,却懂得一些偏门。”
“什么偏门?”
“她能操纵泥人,但是她操纵的泥人与旁人不同,好似每一个都有生命,不止如此,她还能操纵人心。”
清源修行这么久,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等奇才:“此人在哪?”
清溪摇摇头,只怕此时纪茗昭已是不在客栈,最坏的结果便是被怨魂所杀:“不知。”
站在两人身旁的徐广白越听越觉清溪说的这人是棍仙,便凑上前问道:“这人叫什么?”
“纪茗昭。”
徐广白虽不知棍仙本名叫什么,但直觉清溪所说之人就是纪茗昭,一想到纪茗昭竟独自一人来到如此危险的地方,徐广白的心便七上八下,恨不能掘地三尺,也要将纪茗昭找出来。
此时被清源派去大宅的师兄来到清源面前,对清源一礼后,道:“师叔,大宅内的人统计完安顿好了。”
清溪听闻后立马凑上前:“有没有名叫纪茗昭的姑娘?”
那修士摇摇头,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清溪:“此次劫难活下来的人共计五千零七十三人,未看见有叫纪茗昭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