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赌坊是城南最大的赌坊,赌坊主叫做谢二。
不像云楼,夜晚热闹,白天休息,赌坊一天到晚都开门做生意。
谢二是城南的恶霸之一,干的都是一些霸凌的事。贞娘不放心傅桃花一个人去好运赌坊,就让楼里唯一能够像镇得住场子的男人——明瑜,跟着去。
不管怎么说,走在身后,气势足。
在贞娘的强力要求之下,傅桃花拒绝不了,就随意。
好运赌坊是典型的长脖子瓶结构,门前是一见方的铺面,里面却宽阔得像个大操场。一群“凶神恶煞”包围着中间一个周身绫罗绸缎的高壮男子。谢二长得粗放,脸上写着一个“凶”字,叼着一根大烟杆,翘着二郎提,眼尾看着傅桃花,从头看到尾没有一丝的表情,仿佛所有人在他跟前都是小杂碎。
漂亮的女人,也是。
谢二的后面,五花大绑的花牡丹,绑在椅子上,双手靠着椅子背,嘴巴也被堵住了,如同一条正等着宰杀的鱼。
跟前的人,和架势,让明瑜提高警惕,感觉自己将要迎来一场硬仗。
他把傅桃花拦在身后:“我保护你。”
傅桃花给了他一个白眼,说:“你挡着我干什么?”
“如果打起来,你尽量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明瑜用自己的经验估算着,“要打到这些人,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估计还要受一点伤,但是这些小东西,不应该让女人知道。
傅桃花“啪”得给了他的后背一个巴掌,说:“滚开。”
明瑜尽心尽责的保护着傅桃花,当然一步都不让,即使身后的这个女人多么的猖狂和自尊。
对面的谢二放下烟杆,肥厚的嘴唇突然裂开一个笑容,都快要到了耳根下,起来就哈身请傅桃花:“桃花姐,请坐。”
随便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快叫桃花姐!”
他身边的凶神恶煞都弯腰叫着:“桃花姐好!”
这阵仗仿佛傅桃花是他们老大的老大。
明瑜愣是有些懵:我想到了开头,想不到结尾。
看着明瑜一副被狗啃了的惊讶表情,傅桃花稍微解释了一下:“谢二,是我认识的。”
大家都是小透明的时候,她就认识谢二。
谢二耳朵尖,听见了,带着不满:“桃花姐,我们的关系就是认识的那么简单吗?”
傅桃花不理他,直接问:“谢二,说吧,欠了多少。”
谢二听见傅桃花呼叫他,立刻抛开刚才的郁闷:“也不是很多。”
接着,谢二身后的账房先生说了一个数目,递过来的一张张的借条,上面都有花牡丹的签字手印。
这赌坊的借贷,天一亮就翻了一翻。
傅桃花:“谢二,你的银子,比我还好挣啊。”
张大瞎子的身家,是九牛一毛而已。
谢二好像完全听不出是讽刺:“我们本来是盼望着牡丹姐可以在我们这里一本万利。潮有起落,人有运高低。”
傅桃花把借条往桌面上一撒,一双美目盯着花牡丹:“你把她剁了吧。”
谢二捂着脸笑起来:“扯不动,嚼不烂,我剁她做什么?”
这道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花牡丹是入官乐籍,不能卖。
傅桃花有些生气:“你既然知道她不能换钱,为什么还要借钱让她不要命的赌?!”
谢二低下脸,像害怕被大人骂、又感到非常委屈的孩子:“还不是因为有国舅爷,现在国舅爷发话了,不再理牡丹姐的账。我们也是逼于无奈,才把牡丹姐请回来问清楚。”
傅桃花仰着脸。
这哪里是“请回来问清楚”的姿态啊。
谢二虽然在伏低做小,但是心思清明。若然傅桃花不在乎,为什么还来这里呢?他悄悄的提议一下:“桃花姐,这事很好解决。只要桃花姐签个字做个担保,牡丹姐就带回去。牡丹姐以后慢慢还就好了。”
傅桃花也不先回答:“让我同她单独说几句话。”
谢二站起来:“可以。”
人都出去了,傅桃花把花牡丹嘴巴里的布团拿下来:“你打算怎么还?”
花牡丹嘴巴能动就把谢二骂得狗血淋头:“谢二,你回来?你这个王八蛋!我让你找傅桃花了吗?我让他们去找司徒湛,而不是找傅桃花。傅桃花,你滚,我不需要你救!这些账,都是司徒湛那个乌龟王八蛋的!赌钱的是他,借银子的是他!”
傅桃花真想把布团塞回去:“字都是你签的!”
花牡丹一窒,想明白了,有理说不清,只能破口大骂:“都是谢二那个老狐狸老王八!他说我签的借账,还不是国舅爷的,他认得清。呵呵,两人原来是一伙的!傅桃花,一个镚都不要给他!反正我不还,他能把我怎么样!”
傅桃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两个人没有多少话说。
花牡丹是个执迷不悟的人。
傅桃花说:“这个银子,我替你还。在你还清我的银子之前,你不能离开云楼一步!还清了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云楼养不起你。”
花牡丹惊愕:“我,我是头牌!”
她不相信,傅桃花会放弃她这棵摇钱树。
傅桃花不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个头牌,她要不起。
司徒湛已经把花牡丹的落籍文书办下来,她可以不再为娼为妓。
但是这话,未到还清银子之时,傅桃花不打算告诉她。
傅桃花让账房先生把银票带过来,清了谢二的账。
谢二即使装着多善良听话,本质上还是吃羊不吐皮的豺狼。傅桃花不想欠他的账。
谢二假装善良的推辞了两次,才收下银票,姿态卑微得不行:“桃花姐太见外了。桃花姐有空的时候,也来摸一把。我这里,桃花姐赢了就是自己的,输了都算我谢二的。”
不管谢二有多优待的承诺,傅桃花只是用手绢把双手擦干净,说:“不客气,我待不惯你这里,空气太污浊,有空应该好好清理一下。”
“桃花姐说的对。”谢二坚持把傅桃花送出大门口,“桃花姐,有空常来!”
傅桃花手都不摆:“不来。”
转到繁华的大街,直到看不见谢二那群人,瞥见明瑜看她的怪异的眼神,傅桃花不客气:“再这样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抠下来!”
明瑜得重新审视这个女人:“想不到,你还是老大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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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后院,怡华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野火烧不尽,野火烧不尽……”
四岁的五公主,稚嫩柔软的声音,正在纠结着下一句是什么。
“春。”
惠贵妃温柔的给她提醒一个字。
“春风吹又生!”
五公主终于把整首古诗都背了下来。
司徒湛在居室的另外一边,喝着第三碗盖茶。
惠贵妃正在教五公主读书,司徒湛不敢吭一声。
可他快要憋死了。
惠贵妃瞥见她哥哥已经安静下来,感觉差不多了,才让老嬷嬷把五公主带出去玩耍。
惠贵妃捧着滚圆的肚子,艰难的站起来,挪到居室的椅子上:“让哥哥久等了。”
司徒湛的目光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的肚子,问:“这又是一位公主?”
惠贵妃立刻拉长脸:“哥哥休要胡说!”
司徒湛自顾自的说:“公主多好的,皇上膝下公主不多。你生了五公主,皇上就立刻封你为贵妃,谁有这样的荣耀。如果这一胎又是公主——”
“闭嘴!”惠贵妃对这位脑子不够聪明的哥哥非常头疼,气得她不得不拿出身上的酸梅,啃了几颗。
酸儿辣女,这一胎一定要是皇子!
皇宫已经很久没有增添小皇子小公主,除了惠贵妃宫里,可想而知,皇帝有多么宠爱惠贵妃。
她哥哥司徒湛从昨夜就请旨进宫请安,还悄悄的递话进来什么十万火急。
每次都这样。
于是,这个请安旨意硬是让她拖到了现在。
她的哥哥做事不检点,老是让她这个妹妹来收拾。
惠贵妃挪了一下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问:“说吧,哥哥,是什么事?”
司徒湛就快速又详细的把云楼的事说了一遍,当然要把花牡丹的事情省略掉:“妹妹,云楼的那个小白脸知道蒙庄发生的事情,怎么办?让皇上知道,你哥哥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