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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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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将军看了一眼幽州节度使腰间别着的错金乌鞭,鞭柄顶端穿了个小孔,小孔处用金丝悬挂着一只深棕色的香囊,腰间革带另一侧则挂着深蓝色香囊,他低头喝了口茶,他身边的陆家大郎今年五十岁,按理来说应该称呼正站在《千鹤祥瑞图》前观看的中年男人叫妹夫,但他还是恭敬的唤了一声:“周宗主。”

陆家五郎是个美髯公,头带簪花,身穿道袍,一副士族风流模样,正站在节度使大人身侧介绍这副《千鹤祥瑞图》,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长到胸前的髯须,听到大哥的话,笑道:“看我这唠叨劲,一讲起朱太公的画就停不下来了,真是惭愧,周宗主,您请上坐。”

周绪坐在首位,面上带笑,喝了口茶道:“我还挺喜欢听五郎你说的这些,蛮有意思的。”

陆老将军笑道:“阿绪既然喜欢朱太公的画,府里还有一幅他的《重山图》,我就送你了。”

陆七郎也附和笑道:“父亲可真偏心,我上次想看那幅《重山图》您都没舍得让我看一眼。”

陆老将军吹胡子瞪眼:“就凭你那毛燥燥的性子,能保存好什么名画,给你也浪费了。”

周绪看着他们,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多见外。”陆老将军说道:“明日是大郎三女的洗三礼,本来见阿绪你事业繁忙,便只邀请了慎之,没成想阿绪你也来浔江了,刚好可以过了洗三礼再走。”

“有你参加洗三,大郎的三女是个有福的。”

陆川听了这话,黝黑的脸有些红,他从军多年被朝廷封了一个正四品下的定远将军,前两个儿子俱是正妻所生,现一人为昭武校尉,一人为光武校尉,皆已成家立业,大儿的长子都六岁了,因他们是周氏少主的外家,他的两个儿子并不像其他校尉般只是武散官,而是拥有一定的权利,且这些年也靠着这层身份,和幽州不少的世家官员联姻,也算是勉强够着了这些年愈发庞大的周氏家族。

他去年纳了个花姨娘,临到五十岁了,花姨娘居然怀孕了,陆川自是高兴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就记在了正妻名下,这样他才能邀请慎之来参加洗三礼,至于邀请妹夫,不过一小儿的洗三礼罢了,哪里有资格邀请节度使大人。

他邀请慎之,也存着两家互相多走动走动,关系更亲近些的心思,因慎之年岁近长,学业繁重,也不常往他们陆家走动了,陆川便有些担心他们舅甥之间感情有些淡了,借此熟络感情。

“那我明日便来参加。”周绪道。

陆老将军顿时高兴了,他笑道:“阿绪可要在浔江多留几日?”

“我还有要事,恐不能多待。”周绪答道。

陆老将军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关切道:“事业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才是。”他喝了茶又道:“你前些年在外征战居多,也就这两年稍微闲了下来,如果遇到可心的,还是早些定下来。”

周绪听懂了陆老将军言下之意,他笑道:“这是自然的。”

陆老将军也笑道:“中午就在这吃吧,府里已经准备好了慎之最喜欢吃的吃食,老大娘子天不亮就开始忙活布置了,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周慎之撩袍走进中堂,身后跟着陆将军的两个儿子,虽说后面两人比前面的青年年长,但三人中一看就是以前方青年为主。

周慎之笑道:“那我今天可要大饱口福了。”说罢又对身后的两位男子道:“大表哥,二表哥,等会我们去庖厨看看舅母究竟做了什么好吃的。”

态度亲切熟稔,又毫不客气,对待陆府好像在自己家中随意般,在场陆家众人皆脸有笑意,他们都很乐意外甥亲近他们陆家,节度使大人的位置越高,他们获得的利益也愈大。

陆将军道:“慎之,这次可不能再放火把庖厨烧了。”

陆老将军哈哈大笑,周慎之被舅舅提到年幼时候的糗事,有点无奈,他当时是年少无知,怎么舅舅还记得。

陆府的下一任继承人,陆将军的长子也笑了起来:“父亲,慎之那年冬天烧了庖厨是因为想为姑父贺寿做面,想提前练习一下,这才把下人都赶了出去,不小心烧了厨房。”

此话一出,陆将军心里一跳,他可是知道他的外甥小时候有多顽劣,不听管教,那时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就为了这事,他们陆家经常把慎之接到陆府,后来更发生了换子一事,把他们一家子吓得够呛。

陆将军看了一眼周宗主,发现他好像只听到了儿子的一件趣事,又好像对大儿口中的姑父称呼并不在意,心里稍微放下了心。

周宗主虽说是他的妹夫,但他的妹妹毕竟已经去世将近二十年了,两家之间的姻亲就系在外甥一人身上,随着周宗主的位置越来越高,他们陆家也比较吃力,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父亲才会又纳了些小妾,后续生了几个儿女,长大后的陆家儿郎们几乎是以周慎之为重的。

就连去军营,他的外甥身边也有几个陆家嫡系的人可以使唤,战场无眼,他们陆家为了保护这个独苗苗外甥或多或少的流过血,才得以在外甥身边站稳。

他们陆家一直都是周慎之的鼎力支持者!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也不必隐瞒。

“慎之孝心可嘉。”周绪笑道。

周慎之听到这话,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他六岁的时候哪里会做面,就是一团面糊糊,不仅卖相难看,吃起来更是无法下嘴,便让一个仆从扔了,这点小事,父亲那时忙着打突厥哪里会知道。

周慎之回过神躬身拜道:“儿唯愿父亲安康。”

陆老将军知道周宗主的来意,见事情谈的差不多了,闲聊了几句便带着陆府众人离开了中堂。

崔什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中堂四处都是冰块,和外面炎热的天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袖炉给了他淡淡的温度,赵青山看他畏寒就提议道:“崔郎君,一起出去晒晒太阳?”

崔什子望了一眼夏季炙热的阳光,咳嗽了一声:“好啊。”

两人一人摇扇,一人揣着袖炉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

周绪低头喝了口茶。

周慎之走上前,过了一会说道:“谢谢父亲。”

周绪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谢我什么?”

周慎之不说话了,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他早就知道父亲身边出现了一个萧夫人,且似乎挺得他的喜爱,太炀献药方以及牛痘法的成功可以让这位萧夫人在幽州声名大好,父亲已经为她造势了,其余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来浔江参加小表妹的洗三,父亲知道以后带着萧夫人到陆府做客,算是告诉了他的母家这些人,两家知道就好,给了他的尊重,也表达了对萧夫人的重视,陆家毕竟是他的外家。

如果父亲让楼船直接开走,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风言风语了。

万一父亲被十六郎做的混账事迁怒于他,楼船经过浔江也不去看岳家和亲儿,周家那些人的心思又会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他可以按下去,但看见了也很烦。

周绪看着莫名显得有些犟的儿子,见他站的距离不远不近的,忽的笑了一声。

周慎之抬头看了一眼父亲,不懂他为何发笑。

周绪摸着胡茬,自言自语道:“那碗面其实挺好吃的,就是煮的烂了些面底还有些糊了,盐也放多了,大冬天的吃着有点冷。”

周慎之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猛地转身看向大步外走的父亲。

那碗面他不是让仆从丢了吗?

父亲怎么会吃到?那个仆从是父亲派来身边的?冬日冷寒,那碗面送到阆歌估计早就冻成一坨了…

房门吱呀再次被关上,周慎之被父亲腰间革带上乌鞭的错金光芒刺了一下,光影交错,青年一直僵硬挺直的背似乎弯了弯,久久未动。

花庭楼阁外,六个容貌鲜丽的女婢候在不远处。

萧洛兰看见崔郎君前来,愣了一下。

“崔郎君,请坐。”萧洛兰招呼这位身体不太好的崔郎君,萧晴雪好奇的望着他的白发,虽然已经见过好多次了,但每次看都觉得很奇特。

她们在楼阁的后窗这里,书桌上还摆着萧晴雪无聊时画的素描,就是窗外的花丛。

崔什子跪坐在书桌对面的玉席上,从未见过这么新奇的画技,来了兴趣,仔细端详了一会,赞道:“这画画技真是前所未见。”

萧晴雪被夸的脸一红,她素描学的就那样,属于普通的爱好兴趣,不像其他艺术生对绘画钻研深刻。

“晴雪画的。”萧洛兰却觉得女儿画的很好,有模有样的,见到崔郎君夸女儿,脸上顿时有了一抹柔和的笑容,她起身顺便将书桌周围的冰盆移到远处,等再来时就拿来了一个软垫。

“崔郎君,玉席寒凉,还是坐在软垫上比较好。”

崔什子注意到萧夫人的举动,听到萧夫人关心的话,他接过软垫重新坐了下来,脸上笑容越发温润如玉。

和萧夫人相处总是那么的让人如沐春风啊。

萧晴雪给这位白头发的帅大叔倒了杯茶,见他一直在看自己的拙画,脸红道:“我画的不好,崔郎君,您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您这么聪明,肯定要不了多久就学会了。”她上素描兴趣班也有挺长时间了,理论知识还是挺丰富的,和崔郎君搞好关系也有好处啊,听拓跋木说,崔郎君是周宗主身边的第一谋士呢。

崔什子放下画纸,摇了摇头,对萧小娘子道:“此画技我第一次见,萧小娘子说送就送了,我虽心动,但没有可回赠于你的,不妥,不妥。”

萧晴雪听着崔郎君文绉绉的拒绝话,不知怎么回答,说再教是不是太上赶着了,其实她是真的不介意啊。

萧洛兰笑道:“听崔婆婆说,崔郎君也爱作画,尤喜爱山水丹青,晴雪对水墨画法不精通,崔郎君若是有空可以教教她,您和她可以互补一下,这样不是正好?”

萧晴雪眼睛一亮,简直要对妈妈竖大拇指了,妈妈好厉害。

崔什子笑道:“既然萧夫人这么说,等到了阆歌,我就与萧小娘子互相学习,正好陆老将军送了主公一幅《重山图》,到时我把它借来,萧小娘子和我一起临摹一下。”

珠帘晃动,周绪走了进来,听到这话,随手把画卷给了崔什子:“还借什么借,这个就给你了。”

崔什子起身,将画卷收好。

“周宗主。”萧洛兰见周宗主进来,站了起来。

萧晴雪注意到周宗主身上的香囊都是妈妈缝的,偷偷笑了一下。

崔什子起身告退,萧晴雪不打扰妈妈谈恋爱,拿起画纸就追上了崔郎君。

周绪望着萧小娘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坐到萧夫人那边,将人抱在怀里。

萧夫人本来不热的,被周宗主一抱,热气涌了上来,冰盆被她移到了别处,周围真是一点凉意也无。

“脸怎么这么红?”周绪端过桌上的酥山雪,用小金勺舀了小口,喂给萧夫人。

“我自己吃就好了。”萧洛兰始终不明白周宗主为什么这么热衷这事,小小的推拒了一下。

“那你多吃一点,都流汗了。”周绪笑道。

见萧夫人雪白的手握着金勺,秀秀气气的吃着酥山雪,周绪心情更加高兴。

萧洛兰吃了一半,发现周宗主一直盯着她,她想了想,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给他。

周绪望着金勺上的酥山雪,握住萧夫人腰的大手紧了紧。

萧洛兰被看的脸色通红,刚想收回手,金勺上的酥山雪就被周宗主吃了,周绪将玉碗从萧夫人的手中拿开,低头就吻了下去。

萧洛兰气喘吁吁的揪着周宗主身上的衣服,脸颊潮红,只听耳边周宗主的声音有些模糊:“下午回楼船。”

萧洛兰忽然对回楼船一事产生了轻微的惧怕,继而又想到他说话好像总是算数的,说只是休息一会就没有在陆府多呆。

“不必对他们上心。”周绪揽着萧夫人的腰,纤细的腰肢在他手中宛若杨柳,眼睛就像是江南的春水。

萧洛兰轻轻的喘气,星眸朦胧,刚刚周宗主亲了她一下,疼得她蹙眉轻喘不已。

“夫人只要在意我就好了。”

周绪爱怜的吻去萧夫人眼角的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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