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警官的沟通下,这件事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人握手言和。
但不论是陆安南还是胡东生心里都很清楚,这件事不算完。
走出办公室后,孙警官介绍道:“陆老师,这位是我徒弟,王豪。”
“陆老师,您好。”
小豪那晚也在抓捕现场,亲眼目睹陆安南的神勇表现,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神人。
“王警官你好。”
陆安南与他握了个手。
孙警官吩咐道:“小豪,你开车回局里,顺便帮我跟老赵请半天假,下午我就陪陆老师在附近逛逛。”
王豪有些不情愿,他还想着跟大佬拉拉关系,看能不能学上几招呢。
但师傅有命,他也不敢不从,互相交换电话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警车。
王豪走后,孙警官笑道:“陆老师,难得碰见,中午在我家吃饭如何?拙荆的手艺可是一绝,弟妹也跟着一起尝尝味道,看我老孙有没有吹牛。”
“她不是......”
陆安南话说到一半,就听卞卿笑道:“那就谢谢孙警官了。”
“嗯?”
他还想说些什么,转头看见卞卿瞪了他一眼。
趁着孙警官去打车的功夫,陆安南疑惑道:“刚刚?”
“他是警察,说不定能帮上忙。”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卞卿脸色一红,哼道:“别啰嗦。”
.......
孙警官的家住在城中心的一处老式小区内,他刚进小区便有不少人与他打着招呼,显然人缘极佳。
三人走到门口,敲敲门,不一会房门被打开,一名系着围裙,面相和善的中年妇女招呼道:“是小陆老师跟卞老师吧,欢迎欢迎,老孙在家跟我念叨过你很多次了,说是当年若非你,那个女孩可能至今都没办法回家。”
卞卿看了眼陆安南,心里泛起好奇。
进屋后,孙警官带着陆安南在沙发上坐下,他泡了杯茶递给两人后,问道:“陆老师,今天到底是什么事,以你的性格来说,应该不会随便动手的人。”
陆安南将小学合并的事情详细地说了说。
孙警官思忖了片刻后疑惑道:“陆老师,这小学合并究竟有何不可?山顶师资力量差,而且也就二十多个学生,不如统一去山下读书。”
陆安南一声苦笑,解释道:“孙警官你有所不知,若是可以去山下读书,我肯定是愿意的,但你可知下山一趟得花多少时间?大人尚且需要一个半小时,孩子们步子慢点的普遍要三个小时以上,一来一回就是七个小时,不仅如此,山路崎岖,经常发生意外,如果真的把学校合并,那么山上的孩子们大概率是要失学了。”
“如此一来,确实不该合并。”
孙警官思考了片刻后,说道:“陆老师你先别急,先吃饭,吃完饭我找朋友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孔局长,当面把情况说一下,我相信他应该会考虑的。”
三人聊天期间,一位梳脏辫,戴耳钉,穿着花短裤的年轻人摇头晃脑地走到客厅。
“妈,饭什么时候做好啊,我快饿死了。”
孙警官的脸色有些难堪,他的事业算是成功的,但因为忙于工作,忽视了家庭教育,从而让唯一的儿子长成了这个德行。
“这位是?”
“陆安南。”
陆安南起身与他握了个手。
孙小川歪着头看着陆安南,问道:“来找我爸办事的?”
“闭嘴。”
孙警官站起身,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孙小川耸了耸肩,一步三摇地往卧室走去。
孙警官惭愧地低着眉头,叹息道:“陆老师,犬子让你看笑话了。”
陆安南摇摇头没有说话,再怎么说对方也是父子,自己不过是个客人,不好发表意见。
饭间,气氛算是融洽,不看边上那个晃着二郎腿的孙小川的话气氛算是极为融洽。
几人还在吃饭时,孙小川便将碗一撂,抹了抹嘴起身道:“妈,我出去了,晚上不用等我,在外面吃。”
孙母叹息一声,劝道:“少跟那些狐朋狗友后面混,安心找个工作不好吗?”
孙小川不耐烦道:“你不懂别乱说,什么狐朋狗友,我是去搞音乐的好吗?黑炮,freestyle懂吗?”
经此一闹,众人也没了食欲,等他走后,饭局便匆匆完事。
收拾好餐桌后,孙警官打了几个电话,辗转几次问到了孔局长的手机号码。
按照他本来的意思,今晚一起组个局,饭桌上好谈事。
哪知对方一听是陆安南,顿时变了个语气,直截了当道:“不好意思孙队长,换做其他事我看在兄弟单位的份上肯定帮忙,但这件事真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几乎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在孙警官的再三追问下,几人这才得知青山村小学在上级单位下发的名单之中,属于必须被合并的对象。
挂断电话后,陆安南的脸色有些不是很好看。
这种事不是他写几首歌就能解决的。
“陆老师,你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了,不用自责。”
孙警官提出一瓶酒,说道:“喝一杯吧。”
陆安南接过酒杯,就着愁绪跟孙警官你一口我一口的干了起来。
卞卿满脸担忧地看着他,能让她钦佩的人不是很多,眼前这个只相处了不到三天的男人是其中的佼佼者。
明明身负绝顶的才华,只因为多年前的救命之恩便选择留守山村七载时光。
卞卿代入过很多次,自己绝对做不到。
陆安南的酒量还算可以,但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瓶白酒下肚,他便跟孙警官一起趴在桌上迷糊起来。
孙夫人与卞卿合力将他们搬回卧室,醉酒的人很沉,两人忙完气喘嘻嘻地坐在客厅休息。
期间孙夫人笑着拍了拍卞卿的手背,感慨道:
“陆老师除了人黑一点,其他方面真的很不错,我家老孙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但是真心佩服的人里绝对有一个是陆老师。”
卞卿顺势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两年前的白水村的事情是什么?”
孙夫人疑惑道:“陆老师没告诉你吗?”
“嗯。”
孙夫人闻言唏嘘一声,起身道:“你跟我来。”
卞卿跟着她走到书房,见其打开电脑,从文件夹中翻出一个视频。
“这是当年的执法记录视频,我第一遍看的时候差点被吓死了。”
孙夫人的话让卞卿心里一紧。
视频很模糊,镜头也是晃动的,让人看着发晕。
可以看出视频是被剪辑过的,第一个画面便是无数拿着锄头羊叉的村民在村口与警察对峙。
在村民的身后,是一名胳膊脸上满是淤青的女孩。
女孩年纪最多二十岁,被几名妇女围在中间,眼神茫然,呆滞。
“求求你们让我女儿走吧!”
一名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满脸泪水,不断地磕头。
为首的村民冲着警察怒气冲冲地叫嚷着晦涩难懂的方言。
矛盾越来越激化,再进一步就有可能发生不可挽回的流血冲突。
警察们被迫一步步后退。
跪地的父亲回头,望着警察们后退的步伐,目光中充满了绝望。
卞卿目睹这一切,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
即便知道最终的结果,但将自己代入进场景中的女孩后仍旧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后来怎么样了?”
孙夫人叹息一声,说道:“继续看吧。”
卞卿将注意力放回屏幕,目光突然一凝,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知道陆安南很能打,但暴力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再者说这么多村民,陆安南又不是神仙,他怎么可能是对手?
卞卿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直到她看见陆安南推开几名村民,笔直走到女孩的身旁,在大妈尖利的呵止下一脚将其踹倒,靠近过来的几位村民也被他轻易的撂倒。
如此就能让吓住村民?
显然不能。
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上去,用铁锹拍,用木棍砸,刚开始陆安南还在还手,某一个时刻之后,他突然停止了动作,铁锹砸在他的头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
鲜血顺着额头留过脸颊再滴落泥土。
短暂的寂静之后,又是一铁锹砸去。
陆安南仍然没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女孩的身前,双目平静地望着四周的村民。
他们越发愤怒。
铁锹与木棍如同雨点般砸在陆安南的身上,但他巍然不动。
愤怒之后是胆寒。
当一个人死都不恐惧的时候,他就是恐惧本身。
满头鲜血的陆安南拉着女孩起身,朝前走一步,村民们便后退一步,此时的他无比虚弱,但无人敢出声阻拦。
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踉跄穿过人群的围堵,将女孩的手递到那名跪在地上的父亲的手上。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卞卿反应过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视频可以发我一份吗?”
她问同样抹着泪的孙夫人。
“没问题,但因为事件的特殊性,还请不要传播。”
卞卿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