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断干净之前,姜沅沅还是跟着他出门了。
大少爷穿着棉麻的衬衫、裤子,偏唐装的设计,纯白色,素雅而质朴,一点不像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他也确实不像个年轻人,性格沉静而内敛,喜好上,除了古琴,就是收藏古玩。
像他手腕上盘了几年的黑檀木手串,就价值不菲。
也是他身上最贵的东西了。
哦,不对,他身上最贵的是那双手,上了六千万的保险呢。
“少爷,我们去哪里?”
她坐进劳斯莱斯豪车里,询问他的行程。
沈希烈闭上眼,靠着车座,一颗一颗盘着他的手串,闻声说:“东皇拍卖会。”
姜沅沅猜测他是又看上什么古玩了,便也闭上眼,没再问了。
只他的存在感太强。
身上檀香幽幽一个劲儿往她鼻子里钻。
有点烦。
她揉揉鼻子,侧向窗户,想着离他远一些。
他静静闭着眼。
浓密的睫毛在如玉的皮肤上洒下一层阴影。
忽然,他歪头倒下来——
姜沅沅眼疾手快地捧住他的头,轻唤道:“少爷?少爷?”
司机刘叔回头看一眼:“又睡了?”
姜沅沅点头:“对。又睡了。”
她捧着他的俊脸,掌心贴着他的嘴唇、鼻子,随着他的呼吸,一时间又热又痒。
唉。
总捧着也不是个事。
她只能肩膀靠过去,给他当靠枕。
他平时在车上睡着,都是这样的。
她习惯了。
只想着马上到了拍卖会场,可怎么办?
她还不知道他想拍什么。
刘叔透过后视镜,像是看出她的忧虑,慈爱一笑:“姜小姐不用慌。少爷喜欢古玩,凡古玩一类,你都拍下来。沈家不差这点钱的。”
姜沅沅:“……”
她知道沈家财大气粗,只拍卖会上,动辄成百上千万的东西,让她喊价,真没那个胆量。
可怕什么,来什么。
不多时就到了拍卖会场。
沈希烈还在她肩头睡得香。
其实,他睡着时,恬静而美好,妥妥一个睡美人。
单看着,就是一种享受,很愉悦身心。
姜沅沅贪婪地看了会,还是推了他一把,轻唤着:“少爷,少爷醒醒——”
沈希烈没有任何反应。
他嗜睡症发作,轻易是喊不醒的。
姜沅沅又等了十分钟,看他还不醒,只能拿了他的贵宾卡,下车替他拍。
“刘叔,等会少爷醒了,一定让他立刻进去。”
“嗯。放心吧。”
刘叔笑呵呵点着头,又说:“你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给自己拍点。少爷不会在意的。”
姜沅沅笑了笑,没往心里去。
她不会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会场入口
“沈希烈?沈氏集团的那位少爷?”
核查身份时,年轻的女工作人员看着姜沅沅身上的衣服,又看看她那张脸,虽然放了行,却还是露出了匪夷的神色。
每个看到她跟沈希烈在一起的人,都不会往男女朋友上想。
她太普通了。
站在沈希烈面前,只会是下人的角色。
虽然她习惯了,但一次次遇到这种眼神,还是会受伤。
当走进会场,这样的眼神就更多了。
“是你啊!”
“沈希烈身边的小女仆!”
“你家少爷呢?”
“他可别来了,不然这次的古玩又要被抢光了。我可是替老爷子来的,拍不到,回家要挨藤条的。”
……
他们都是贵族高中的学生,跟姜沅沅、沈希烈是同学。
深市上流圈儿就这么大,见个面太寻常了。
一片议论声中,裴渡算是比较醒目的。
他生得高壮,骨相偏硬,眸若碎钻,冷冽而锋利,小麦色皮肤让他更显狂野。
“沈希烈跟她就是连体婴,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肯定不会分开,所以,沈希烈肯定也来了。”
他跟沈希烈关系不错,还是很了解他的:“该不会是在车里睡着了吧?”
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姜沅沅寻到沈希烈的位子,入座之后,便点了头。
裴渡就坐在沈希烈位子左边,见她点头,顿时哈哈大笑,嚷着让他们给钱:“我就说了,今儿拍卖会上有古琴,他肯定会来的。你们非不信,快给钱!给钱!”
他有个喜好,就是拿沈希烈作赌。
最离奇的一次是高一的时候,沈希烈去厕所,很久了,没回来,他就打赌沈希烈在厕所睡着了。
姜沅沅什么地方都能跟,唯独男厕实在跟不了,只能让人进去看情况。
事实不是沈希烈在厕所睡着了,而是被人故意撒了尿。
那人追求的女神是沈希烈的脑残粉,他一时气不过,就故意尿他身上去了。
沈希烈有洁癖,当场就懵了。
根本不知怎么办了。
就站在那里,站了半节课。
后来还是姜沅沅进去把人拽出来,送家里洗漱、换衣服。
当然,尿他一身的人下场也很惨,隔天就从学校退学了。
听说家里公司不久也破产了。
沈希烈多数情况是与人为善的好脾气,但惹到他,他也是心狠手辣、干净利落的。
思绪飘远了。
“姜同学——”
一道温润的嗓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姜沅沅看过去,见是冯易简,便问:“冯少爷,有事吗?”
冯家是书香世家。
冯易简师从爷爷,学习书法,一手行草,也是赫赫出名。
他的相貌也很出众,不过,跟沈希烈攻击性很强的精致美不同,他是细腻的脸型,皮肤很白,眉间天生的阳光英气,明亮有神的眼睛大而圆,笑起来像是有星星。
总之,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范儿。
“待会有个古琴,我要拍来送你家少爷当毕业礼物,你可要给我这个机会。”
“……可少爷不喜欢别人送他礼物。”
沈希烈讨厌欠别人的人情。
他生来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更喜欢施予,而不是接受。
“哎,这就是你的木讷了。”
裴渡为冯易简说话:“他不喜欢,你就不给了?你不给,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有些人心口不一的。”
姜沅沅:“……”
她觉得沈希烈才不会心口不一。
他想要什么,都会特别直接。
“不好意思。少爷最喜欢古琴,我别的可以不拍,古琴是必须拍的。”
她不敢拿沈希烈喜欢的东西开玩笑。
万一冯易简拍了不送他,怎么办?
这些豪门公子哥的心眼子可多了。
但她也不想得罪他们,就补充道:“冯少爷想送少爷毕业礼物,其实什么都可以的。礼轻情意重,少爷都知道的。”
冯易简见她这么说,也不强人所难:“好吧。听你的。送别的。”
裴渡没冯易简那么好说话,当即冷声讽刺:“一个小丫鬟,还替主子安排上了。真能耐啊。”
姜沅沅:“……”
她又感觉到了那种羞耻感。
丫鬟!
丫鬟!
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老掉牙的称呼!
脸已经烧得滚烫。八壹中文網
周边人的眼神犹如利剑,刺在身上。
她尴尬的想逃跑。
也就在这时——
“她的能耐,是我给的。”
冷淡的声音传来。
是沈希烈来了。
“裴渡,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他冷眼看向裴渡,维护的架势很足。
姜沅沅笑着给他让位置。
沈希烈坐下后,伸手叫人给她添一把椅子。
他在深市上流圈很有话语权,不是裴渡这种顽劣公子哥可以比的。
裴渡也不跟他比,见他来了,笑嘻嘻打趣:“好好好,是我的错,我说错话了。不过,你家小丫鬟就是很有能耐啊。瞧把你哄的,多护犊子啊。”
“你可以闭嘴了。”
沈希烈冷冷扫他一眼,目光带着警告。
刚好拍卖会也开始了。
裴渡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便不说话了。
拍卖官开始上拍品了。
第一件是一瓶红酒。
拍卖官讲完它的年份、产地等一堆信息,开始竞价:“起拍价六十万。”
陆续有人出价:
“八十万。”
“九十万。”
“一百二十万。”
“二百万。”
……
最后是三百八十万成交的。
在这地方,钱真的不是钱,只是一堆数字。
姜沅沅麻木看着,接着的拍品是一方砚台。
冯易简就是为了拍这个来的。
并且势在必得:“八十万。”
沈希烈看了眼姜沅沅,示意她举牌出价。
姜沅沅觉得沈希烈是故意的。
冯易简看两人互动,小声道:“沈大少,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没得罪你,你可饶了我吧。”
沈希烈轻飘飘瞥他一眼,却是说:“不饶你,送你而已。”
冯易简:“……”
行吧!
这壕无人性的少爷又要撒钱了。
最终沈希烈以一百七十万的价格拍下了那方砚台。
而他想要的古琴,是压轴品,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单起拍价就是四千万。
冯易简都懵了:“这么贵?还好你来了,不然,我还真送不起了。”
姜沅沅也一样懵,起拍价这么贵,如果沈希烈不来,她还真不敢出价了。
“那是唐代的伏羲式古琴,此古琴端庄大气,圆润雄浑,是后世制琴典范,今存世也就十八张,自然稀罕。”
他对各种名琴都很有研究。
是识宝之人。
而像他这样识宝的人不多,但哪怕一人,也够两人厮杀了。
“六千万。”
那人出价。
沈希烈举牌跟上:“七千万。”
“七千五百万。”
“八千万。”
“八千五百万。”
“一亿!”
当沈希烈喊出这个价格,全场的人都在看他。
花一亿买个古琴,也就琴痴沈希烈能干出的事了。
“都说沈希烈嗜琴如命,我算是看到了。算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就忍痛割爱吧。”
说话的那人是个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老头儿。
沈希烈见了,站起身,对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个作揖礼。
满会场的人都在看他。
他的行为很突兀,却又古典雅致,瞬间让金碧辉煌、满是铜臭气味的会场变得高洁风雅了起来。
这是独属于他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