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义霖无可自辩，也不敢自辩。
董云霞现在就是个病秧子，他自辩几句能把人气死！
他不能让她死！
尤其姜沅沅跟他关系那么差，董云霞要是真死了，还因他而死，他们的父女情就彻底断了，他未来的前程也别想了。姜沅沅不毁了他，让他给她妈陪葬，都是好的。
董云霞绝对不能死！
他耐心劝着，足足哄了半小时，才让她把药吃了。
但没吃一会，她就吐了出来。
近来她吃了很多的药，几乎快把胃吃坏了。
他拍着她的背，递上一杯温热的水，让她漱了嘴，暖了胃，喊来护工收拾一地的狼藉，才走出去平静心情。
他靠着墙，抽着烟，感觉自己这些天要被医院的消毒水味给熏死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
他照顾她这么多天，比她女儿都上心，自问也是对得起她了。
想到姜沅沅，他又拿出手机，看她的微信。
这微信能加上，也是不容易。
说来，还是董云霞的功劳。
他那时把董云霞哄开心了，她让姜沅沅通过他的微信，姜沅沅就同意了，快的很！
就是通过之后，不跟他说话。
除非他说起她妈妈的近况。
她才能跟他聊几句。
末尾还总要讽刺两句：【呵，不错，今天也是装好人的一天呢！】
没错，他在装好人。
他装了那么多年，已然成为习惯。
像他这样出身底层的人，不装好人，不去哄，不去骗，怎么会有今天？
资本的积累都是血腥的。
但凡成功，谁没有点黑历史？
抛妻弃女算什么？
他也是想给她们更好的生活啊！
就是他给的晚了点。
让她们母女俩先爬出了头。
他落后一头，只能继续哄着她们了。
【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要不要爸爸去接你们？】
他给姜沅沅发微信。
姜沅沅正在私人飞机上的房间里休息。
沈希烈拿来热水袋，垫在她的后腰上，然后，躺在她身边，拿手给她焐热肚子，再然后，还给她端来了红糖水。
她道了谢，接过来，一边喝，一边玩着手机，看到姜义霖的信息，就回了：【不用。你地址发我就行。我自己过去。】
【怎么就你过来？希烈不过来吗？他还在国外？没跟你一起回国？】
姜义霖想见见沈希烈，跟他说下董云霞的病情。
男人总要比女人理智。
主要是他不想被姜沅沅暴打。
这女儿在别人面前就是个温柔小绵羊，到他面前就是个暴躁小老虎。
他实在是怕了她的炮仗性格。
姜沅沅现在就被点/炮了，快速编辑信息怼道：【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还有我妈，要是她有个好歹，你就等死吧！】
她对他没一点恭敬之心。
姜义霖每次看了，都要伤心一次。
哎，他的命好苦啊。
姜沅沅的命也很苦。
她在飞机上还享受着甜甜的恋爱，一落地，进了京都，心情就emo了。
母亲在这里。
裴渡也在这里。
她还跟他共游过京大。
明明还是不久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
一场梦啊。
“又不舒服了？”
耳边传来沈希烈关心的声音。
姜沅沅回了神，摇头一笑：“没有。好多了。”
她有了男朋友，不对，是未婚夫，生理期都有人照顾了。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作了。
但沈希烈从没有怨言。
他对她温柔、细心，极尽体贴。
每每想起，心都是暖的、甜的。
她真的好幸福。
但越幸福，越惶恐，总觉得海市蜃楼，终有一天，会摔个粉碎。
就像是得了月亮的兔子，患得患失。
“没事就好。上车吧。”
沈希烈揽着她上了车，猜测她是挂念母亲，便安慰着：“别担心，京都这边的医疗条件更好，妈会没事的。”
姜沅沅不知为何，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忽然七上八下的，右眼皮一直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她想着这句俗语，虽然知道是无稽之谈，但还是忐忑不安起来。
【我妈的情况真的很好吗？】
她每次询问姜义霖，都得到很好的回复。
现在，她怀疑了。
自从她出国，不对，自从她跟沈希烈订婚，还是不对，自从她妈妈因姜义霖心脏病发而住院，跟她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
好几次她去看她，都被她赶了出来。
“你好好上你的学，少往医院跑。这医院都是病菌，你别带了病气回去，而且，订婚之喜才几天就往医院跑，也不吉利的。”
她经常这么说。
她自然不信，但见姜义霖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像是要补偿她，便也不想打扰他们。
妈妈苦了这么多年，也想了他这么多年，如果他跟妈妈复婚……
她很纠结，既觉得他渣，配不上她妈妈，又想她妈妈晚年能称心如意。
哦，还有那个女人。
草，渣男难道是想鱼与熊掌兼得？
胡思乱想间，就到了医院。
微信界面静悄悄的。
姜义霖大多时候是秒回她的信息，现在怎么不秒回了？
没看到吗？
其实，姜义霖看到了。
但他不知怎么回复。
谎言马上就要拆穿了。
他不敢想象姜沅沅知道真相后的样子。
痛哭流涕？
歇斯底里？
他忐忑着，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
董云霞虚弱地睡了过去。
她的癌症复发后，身体垮的厉害，身体骨瘦如柴，脸颊凹陷，皮肤惨白，本来还算乌黑茂密的头发也变得稀疏苍白了，等会姜沅沅来了，看到她妈妈这样，会吓到的吧！
他已经看她这样很久了，每次见了，还是会被吓到。
她是一具正在腐朽的活尸。
“云霞？云霞？”
他轻叫了两声，见她没有回应，忙去看她的胸口，那儿几乎没有呼吸起伏，忍不住上手探探她的鼻息。
太微弱了。
她还能活多久？
一年？
半年？
他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真的要死了。
这个世界上至死都爱着他的人，不管他是好是坏都爱着他的人……要死了。
死了，就再也没有了。
她的爱，她的恨，都没有了。
没有人像她这样爱他了。
他失去了什么，这一刻，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