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芙楼不远处有一座断桥,隐隐约约的十里是瞧着有个熟悉的人。
原是容萧在此处等了一个晚上了。
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去,将军神府的人来寻他,也只是远远的候着,不敢上前劝阻。
十里慢慢走来,容萧见是她难掩激动。
还以为是她的魂魄来找归处,紧忙跑去一把抱住十里,发现她还活着,激动道:“十里,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好,我对不住你!”
在旁的殿下眉间不展,拿起扇子将容萧退推出了老远,只冷冷说道:“有话好好说,公子你这番举止,不太妥当。”
说着便独自下了桥去。
容萧大口喘气,看着殿下与他擦肩,艰难起身,又到了十里跟前。
十里退了退,故意说道:“你可别靠近我了,当心他回来又伤着你,想必是把你当成了妖魔要来害我。”
容萧愧疚,眼下管不了那么多,只想解释给她听,却怎样都说不出他想说的话。
或是不想承认那晚他逃去的事。
“我错了,十里,你原谅我,我不该丢下你,我是着了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十里连余光都不想给他,大是大非面前,原谅容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成全才能让两人都好过一点。
“容萧,我自知身份不该对你有了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分,你对我好,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怎么在有难处的时候就化为乌有了呢?”
“兄,兄妹?不是的,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把你……”
“好了,我与你不是一路人,过去,现在都不会有共同的交集,我说多了,你也不会懂,你为求自保没有错,如果那晚为我搭上了性命,也是不值。”
十里不想再与他说下去,容萧似懂非懂的不知所措,只觉得生分了许多。
殿下尚芙楼门口等着十里,十里小跑过来,额头上都是汗。
看着代姜面无表情的样子,想着可能是等急了,便解释道:“方才那位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容萧,叙叙旧,叙叙旧!”
殿下果然沉下脸来:“那日尚芙楼,是他陪你一起的吗?”
十里吞吞吐吐,为难的样子,殿下明白了几分,没在过问。
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即便容萧再可气,她也不想说他不好。
只是这代姜,性子也不似从前了,好端端的一个少年郎长大了以后竟这般严肃。
尚芙楼自从出了事情,就变得冷清,不比往常热闹。
十里小心跟着,四处看着,见代姜不慌不忙的便问道:“他们都说是魔族又出来祸害人了,当真如此吗?”
许久,殿下发现桌角处有一滩黑血已经凝固,蹲下来仔细瞧着,才回道:“魔族被退去西南阴暗之地已有多年,他们族人性子向来都是直接,不会做这些背地里的勾当,最恨的,也应是我龙族。”
十里觉得是有道理的,当年把魔族与鲛人打的尿裤子的可不就是他。
“你也是实在,拉了这么大的仇恨全是因为天帝的一句话,那两族为何这么坏,还不是天上的给逼的没了活路。”
“嗯?”殿下起身,满眼好奇,“你怎会知晓这些事?这话说出去了,不怕出事吗?”
十里假笑道:“听说而已,你的事迹我也略知一二了,只是和别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莫见怪,就当我……吃饱了撑的胡说八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年轻气盛的时候谁不是把一腔热血都给了所谓的正义之道。”
“说的你现在有多老成一样!”十里随心开口道。
殿下起身,凑近了十里的脸:“至少比你年长几岁吧。”
这话说的十里心中万马奔腾,气息翻涌,好想对这人说一句,忘了你叫我姐姐的时候了!
“我倒认为见识和筹谋比岁数重要,况且你未必年长与我。”
“哦?何以见得!”
“你以为族人为何避讳我,那是因我孩童时,不知是天族的文官下来找私活,还是轩辕家得罪了谁,给我算了算命,说我至少有万年的修为,若有造化可归仙,不然只为妖孽,事实证明,我成了后者,那说来万年的修为,我可能是与你父君同时期的仙灵!”
不知是被她的话唬住了,还是惊讶于她的解释,代姜双眸里黝黑的深不见底,几处雾蒙蒙的暗色倒让十里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了?
十里继续道:“得罪了,我不是成心与你玩笑。”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你的神情竟这般与她相似。”
“是吗?那倒是趣事。”十里低下头,再不敢说什么,手指间来回的摩挲,细碎的汗扰的自己十分的不安。
“那就让你占我一个便宜,就当你说的是真的,若真有万年修为的资质,确实是该叫你一声姐姐。”
十里颓了下来,防备心也少了一些,可心中甚是无奈。
来了好一会儿,总是感觉四周有熟悉的气息。
便在刚才殿下蹲下的位置看了看。
那痕迹里面掺杂了神族魂魄和妖灵混在一起的血腥味道。
这妖灵……十里明显察觉到是和自己有关系。
殿下说的没错,那天确实是没有伤到自己分毫。
难道是……
随即殿下说道:“是灵狐。”
“是她,没错!”
十里脸色暗沉沉的,本就不安的身体现在轻飘飘的缩成了一团。
代姜一只手把她扶起:“你……识得这灵狐?”
“我方才就与你说我不是寻常人,只是未开窍而已,这是天分,具体就不细说了,暂且叫我万事通姐姐吧。
十里努力平静下来,艰难道:“这妖灵是,是一只狐妖,你既知道了,该如何处置她。”
殿下见她期待的样子,说道:“不管怎么处置,我都不会让这妖灵伤害你和神族百姓,只是我不懂你和这样灵狐有什么关系,为何没有伤到你?”
“哦,这个,自然是因为……许是那天桑芜替我挡了许多,其实,我也受了伤,内伤!”
十里打了个马虎眼,想着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也不知殿下信了没有,后来没有再问,权当他信了即刻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真是奇了怪,明明都是没可能的事,怎就在这一世全让她赶上了。
要说不怕,是假的,毕竟这灵狐和这代姜一样,都是十里曾经心尖上的人。
当年被关进了阎罗殿的十八煞间,竟熬到了现在还能活着。
十里千千万个祈祷,一定不要见到这灵狐,生生世世都不想见。
夜深,桑芜靠着神府的石像等着十里回来。
四处瞧着还不见十里回来,无聊至极,便不停的把胸前的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又松开。
凉风肆意,吹的身上打颤,想到近日妖魔作乱,便自己壮着胆,自语道::“我要等着十里回来,我不怕,老娘才不怕!”
正说着,头上忽然一尺白绫,后背直发凉的桑芜一把握住了那白绫使劲往下拽。
一个披头散发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直接掉了下来。
桑芜面目纠在了一起,吓得瘫坐了地上。
原是锦七的馊主意。
一片安静中,只听得锦七捧腹大笑,还不忘嘲笑桑芜,一个神族灵类竟然怕这些。
半晌,锦七才意识到,自己的笑声也太大了些。
走上前,扭过桑芜的脸,惊道:“你怎么不哭!”
桑芜瞪着他,嘴唇泛着青白连同着脸上愈发的难看。
桑芜不说话,锦七慌了:“你不会吓傻了吧,你是不是一根筋,万一真的有危险,你不往里面跑,躲这干什么!”
“我就是死在门口也要等十里回来!”
锦七心里一紧,缓缓说道:“你不怕死?”
桑芜渐渐清醒了过来,一字一句回道:“我桑芜从来不是个怕死的!”
锦七看着她,除了脸上有肉,身上也是干巴巴的,一只鞋还跑丢了,脚上不停的用裙子挡住,便扶起了她。
她不肯,用力推开。
锦七也不退让,硬要把她拉起来,不小心碰到了桑芜的脉搏:“你心慌的好厉害!”
“放开我,还不是你!”
锦七没了耐性,气道:“你怎么如此小气,我不过是,是与你玩笑!”
“谁人玩笑都可以,就你锦七不可以,讨厌鬼,要不是因为殿下,你以为我会对你有什么脸色?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有多远滚多远!”
桑芜一口气说完,转身又靠在了石像上。
锦七脸上铁青,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堂堂六界战神,被一个姑娘家指着鼻子骂。
这也算是屈辱吧。
锦七呵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放肆?”
桑芜抬头看了看他,毫无顾忌慢慢走近,直勾勾的盯着锦七,过后狠狠踩上一脚,一点余地都没留。
锦七疼的脸上抽筋,双手握成了拳,本能的向后退了退,弯下腰去,喃喃道:“泼妇!”
桑芜跑到身后,手指点了点锦七的后背:“今日就当给了你一个教训,你不过是殿下的小跟班,伺候主子的,猖狂什么呢!”
锦七回身,指着自己,无奈道:“小跟班?”
“贱奴!”
“什么贱,哪里是贱奴?”
桑芜不理会他,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锦七也不再说,这么一闹,也老实了许多。
噘着嘴,心中也是有气,便变幻出自己的会吾弓在地上划了一条线,以表示,和桑芜分清界限,谁也不许越过。
殿下与十里回来的时候,桑芜隔着老远就去迎她,到了跟前便一头撞进十里怀里,说着自己如何担心。
十里抵着桑芜的头,脸上都快变了形。
要说桑芜的力气身板可不是超出一个十里,每次突如其来的拥抱十里都觉得好像被一只猪骑在了头上,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