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北宜山。
清池里水雾漫天,莫胧音散落着一头长发香肩半露。
忽闻有人走来,莫胧音暗自欢喜,穿好衣服后一跃而起到了云兮身边。
自小远离尘嚣,莫胧音是个干干净净的美人,像人间开出的芙蓉,一眼便赏心悦目。
“你来了多久了?”
云兮淡然,轻笑道:“不忍心打扰你,本想为你弹一曲助助兴。”
“你明知男女有别,就知道取笑我。”
“胧音真是长大了,竟懂得男女有别,自家人面前,倒拘束了起来!”
这一说,莫胧音忙侧过身去,看着池中的水说道:“师傅叫你回来也好些日子了,偏偏不说是什么事情。”
云兮满脸心事的样子,莫胧音都是看在眼里的,别说她,就连云兮自己也不清楚师傅的意图:“是啊,殿下命我等去东越城,可师傅交代我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原是云兮是在来神族的路上被竹悠截了去的,这些日子无论怎样劝说都不肯放人,没有办法只能暗地里叫了锦七立马赶过来。
至于莫胧音,她是竹悠大人在外面捡回来的姑娘,从小留在身边长大。
自懂事起,仙人就让她居于亦水苑,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少离开这里。
除了与山间鸟兽为伴,锦七,幕苏尘,云兮也经常回来看她,说说人间事逗她开心。
而当属云兮最特别。
可是,云兮公子的风流是出了名的,谁不知他处处留情,也处处不爱。
云兮也待她很好,这种好,她一度以为是不能逾越的亲情。
所以,莫胧音从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
不过是等着罢了,等烟火远去繁华看遍时,也许,云兮就会明白几分她的真情。
不日,锦七很快到了师傅这里,见到了云兮和莫胧音,像个孩子般格外喜悦。
这次回来不在探望,殿下交代的事,是最重要的。
锦七说明了来意,说殿下在神族东越城遭遇灵狐楚千离的纠缠,百姓莫名失踪,人心惶恐。
需云兮哥哥速到东越城商量应对之策。
不知道这竹悠仙人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就是不肯放人,锦七不明所以,偏又是个冲动的倔脾气,非要理论一番让师傅说个清楚。
亦水苑后面是一片竹林。
竹悠听见几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缓过神来,看见锦七直接跳了起来:“锦七回来了!锦七回来了!”
“师傅!”
仙人一把抱住了锦七,可惜他老人家只有锦七半个身高。
“师傅想你想的头发花白,茶饭无味,你怎忍心才想着回来?”
云兮两人只是一旁看着。
锦七故作嫌弃的模样,把仙人推开道:“老头儿,我不在你可有听话?”
竹悠不解:“我必是听话的,一日三餐不许喝酒不是你给我定下的?胧音可是知道的。”
锦七点点头又问:“我当然不是说这些事了,你还不知?”
“何事?”
“师傅,殿下正等着云兮哥哥去神族呢,你百般阻挠是闹哪样?”
仙人听了这话,立马变了脸色。
“你明知我三人是追随殿下的,你不也是一直让我们以苍生为重,如今这般,我实在是不懂!”
“我……”
云兮见仙人难以说出口,定是有事隐瞒,便跟着问道:“师傅,我也想知道,为何我不能离开这里?”
竹悠被逼问的叹了气,蹲在了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在地上胡乱画着,瞬间没了笑意:“当年送你们去龙族,为师已经是很大的不舍了,你们毕竟是在我身边长大,苍生固然重要,可你们同样重要啊!”
莫胧音实在是不忍心看师傅忧愁,便将竹悠扶了起来:“师傅,胧音还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竹悠满眼委屈:“胧音最好了!”
锦七皱起了眉头,没了耐心:“老头儿,你就让云兮哥哥跟我走吧,日后团聚必不少,何必急在一时!”
云兮担忧道:“是啊师傅,若是牵挂我们,我们几人当早日完成使命,助殿下成就大业,回来陪伴师傅!”
竹悠想了想,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不行!云兮哪都不能去!龙族万万里疆土,竟找不出一个来解代姜殿下的难,我不信!我不信!”
师傅不听劝,带着胧音气呼呼的走去了。
任锦七在身后喊叫都不理。
一向开明的师傅,怎么会如此一反常态。
云兮猜想如果师傅没有保全大局,那就是保全了他。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心急如焚担心殿下的处境,眼下只有和师傅表明了心境,才肯放他走吧。
这边楚千离变本加厉,不仅在东越城,其他族氏也开始有莫名失踪的人。
那些人是被吸食了精气和血肉,只剩下一副皮囊等着化为灰烬。
这远远不是之前的小狐狸能做出的举动,如今手段残忍,令人唏嘘。
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十里,自那晚后,十里就故意躲着代姜。
殿下清楚,她应是想着该如何给他一个解释,想通了,自然就不会遮遮掩掩了。
十里正是此意。
想到龙族大殿内,女子为得宠幸用过的招数不过如此,论兴致高昂者,云兮风流公子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殿下最近忙着给各族布下结界适当保护倍感乏累,这日一人来了轩辕神府的后院。
院内像是有人打扫过了,再一瞧时,原来是十里。
十里见了代姜把手中的扫把扔了好远。
两人看过彼此,竟一同唤起了名字。
殿下笑意渐起,温柔道:“还是你先说吧。”
十里低下头,向后退了退:“那日是我糊涂,误食了汤药,你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女子,怕你小瞧了我,所以不敢见你。”
向来这种事吃亏的都不是男人,十里又抬起头,理直气壮道:“你多次帮我,想为你做些什么,只可惜我生来女子身,柔弱的很,也不能像锦七那样有好的本事护你左右,只能试着去医治你的心疾,你我之前就说好的,医不好,不能怪我。”
“也不见得你有几分的细心,下次若我真的误食了你的药,你……还是小心为好。”
殿下俯身近了十里的脸,十里看着他,闻着他的气息浑身滚烫。
这是把他当男人了?竟然会脸红!
十里努力让自己清醒,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当年年少无知的弟弟,这是弟弟,不可冒犯,不能教坏孩子……
“堂堂龙族殿下,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经常做这种事?”
没等她说完,代姜便用扇子抵在了她的唇上:“平时也不见你有这么多话,我不过是与你玩笑罢了,看你这个样子,倒是怨我没有救你。”
“别没大没小!”
十里脱口而出。
“嗯?”
“我没有。”十里拉长了声音,“我看殿下你是觉着日子乏味吧,不然回你的天界找找乐子?”
“天界?”
早前听桑芜说是龙族自立了门户,忘了这茬,提起来显得自己无知蠢笨,怕是现在只有她一人不知道他与天界已经没了关联,十里试探道:“不是不是,关于你们的故事坊间有传闻说是与天族分了家,怎么,人人巴不得上去的地方,你还嫌弃了?”
代姜眼中忽然灰暗了许多,脸上也不如刚才那般自在,身体自觉的正了正,手中的宣云扇也握的更紧了。
十里察觉了几分,这是说到什么痛处了,看起来这样难过,难道真的是天帝老儿做了什么惹的龙族寒心至此?
半晌,才等到代姜开口:“不提也罢,以后若有机会我讲与你听。”
“你不必勉强,我不问就是了。”
这事算是过去了,十里一直开导自己是不拘小节之人,所以便也就不再躲躲藏藏了。
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突然一早上大门被踢开,围了好多人。
一群小兵分开了两排,中间走出个公主来。
十里知道来者不善,好似一副欠钱财不还的样子,瑶寻毫不客气,几步来到十里面前,抬了抬眸,慢声细语道:“殿下在哪?”
十里无奈,原来是为了这个。
看着自家门口这么多不怀好意的盯着她,打肯定是打不过,还是本着不想丧命于此的初心,只得退了退,回道:“应该是在上善阁休息。”
“跪下!”瑶寻忽然呵斥道,十里一惊,忍了几分不想惹事上身,低声道:“公主,气大伤身,您这是为何?”
瑶寻瞪着眼睛,两个鼻孔忽然圆润了起来,随即拔出身旁将士的剑抵在了十里的脖子上,压的十里不得不跪了下去。
这么大阵仗桑芜看的清清楚楚,没有分毫犹豫直接冲了过去抱住了十里,对着公主喊道:“这是干什么!敢碰十里,你们试试!”
十里示意不要说话,却惹怒了瑶寻,瑶寻一挥手桑芜便被打出好远受伤晕了过去。
只能看着无能为力的十里急的膝盖往桑芜身旁蹭了蹭,公主见状开口道:“贱东西都是一个德行,我倒想问问你凭什么可以和殿下共处这么多时日,殿下何等尊贵,你却不知身份,毫无廉耻,你说你该不该死?”
凭什么?凭我是你祖宗!十里已经默默骂了千万遍。
可是这公主想弄死她又是何等的容易!十里害怕,怕的要命,目光回到快要抹脖子的剑上,小心回道:“先前不知是殿下,如今知道了好生伺候着不曾懈怠,殿下秉性温和,想必也不愿看见公主大开杀戒吧。”
“杀了你不费我吹灰之力,你便记着自己的晦气,是个贱东西,我和殿下都是你攀不起的人!”
“是是是!您高贵,您不也是不久前入了天籍,新官上任事务繁忙,实在不必与我计较。”
这话提醒了瑶寻自己如今是九天玄女的身份,若被外界知道拿剑对着这样一个普通人,有失大雅,便不情愿的把剑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