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桑芜倚在门口听见了动静紧忙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十里一把抱住了十里。
“十里……”桑芜一副哭腔,声音拉的老长,“你去哪了啊……谁欺负了你,你告诉我!”
“桑儿,松开松开!”十里拖着桑芜的手,喘不过气来,“你听我说!”
“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我不管,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你弄伤的,我非宰了他不可!”
“没有人欺负我,你莫要多心,桑儿听话你先放开我!”
桑芜不情愿的把手从十里的脖子上拿开。
只低着头,鼻子里一直抽泣着,十里玩笑道:“没有眼泪还硬挤,小心喊坏了嗓子,脸都揪在一起了,真是难看。”
桑芜委委屈屈的,知道自己从小就这样,不管遇到何人何事一滴眼泪也没有,抬眸看了一眼十里,更加的不知所措,咧开嘴咿呀咿呀的拉起了长声。
十里不好受,一股子愧疚涌了上来,只得安慰道:“桑儿!我没事,你莫要担心,你看我,睡了一晚上,今儿个起来身子轻松,脑子清醒,我……只是出去玩了一圈,顺便学了点本事,天下哪有不劳而获之事,我付出点代价也是值得的,对不对?”
这倒好小丫头立马收起了哭腔,桑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摇头,十里瞧着她,不知怎的,竟这样熟悉,原是忽然间想起了桐儿。
这桑芜有几分桐儿的影子,之前没有发现,连模样也越来越像了,若不是在那禅差洞机缘巧合碰见了桐儿,她十里也不知道,桑儿的一颦一笑,说话时的口吻不就是那时的桐儿吗!
记得那时每次去九重天宫回来,桐儿一定追问着天界有没有哪个不识抬举的欺负十里。
想着酸楚,十里抬抬眼,眼眶布上了一层红纱,风吹都吹不散。
桑芜一脸苦相,不解道:“十里,你怎么了?”
“桑儿,我对你不起,让你担心了。”十里低声道,桑芜赖赖唧唧的冲进了十里怀中,怎能不怕,这一世是一起长大的情义,昨日看见一身伤的十里,桑芜在房门外急得来回的跺脚,因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得一声一声的叹气。
桑芜一直把十里当成依靠,十里想活命,从小到大有几次差点被人打死都不还手,她不是没有想过,若有一天十里不在这个世间了,她连去哪里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桑芜才说着要保护好十里的话。
将军神府。
容萧一身烂醉躺在大门外,想进去又不敢,一会儿唤着十里的名字,一会儿又说着自己错了的话,里面的小兵侧着耳朵听,才知道原来是向将军容魏低了头。
可这大门始终没有开,反倒出来几个人把他抬走了。
醒来时,是在神族的一个小酒馆,人们指指点点。
话讲得难听,堂堂神家二公子一事无成,还被扫地出门,如今狼狈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之前的富贵样子了。
一日被桑芜瞧见了马上回去告诉了十里,桑芜一直因尚芙楼的事对容萧心存芥蒂。
本以为十里该和她一样骂一句活该。
可十里明显是添了几分忧愁,毫无笑意。
思来想去,十里去见了容萧。
找到他时,容萧还在醉人仙一杯一杯的饮酒。
十里随将坐了下来看着他。
容萧微微抬眼,开口道:“我不是做梦吧?十里你……竟然会出现。”
“你是打算为了我一直颓废下去吗?”
“爱而不得,你可知这其中的滋味比这酒还苦。”
“你爱谁?容萧,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说你爱谁?”
容萧苦笑了一声,手扶着额头:“轩辕十里,我心心念念你已有千年,你再问多少次,都是你。”
顽固不化,油盐不进,十里吸了一口凉气,不得已,只得用了千万年的人间冷暖经历一字一句道:“容萧,我不管你现在清醒不清醒,你听好,神族将军神府两位公子,你的作为不如你哥哥,小时候被大家嫌弃,长大后被拿来比,你心中不服奈何无能为力,窝窝囊囊活到了现在,软弱,贪生怕死,自私,哪个不是你?”
他不说话,眼中直勾勾的,十里继续道:“我只问你,当初年少你是如何知道轩辕家有我这么个人的?如若不是刻意而为之,就我那个破院子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却能翻墙而入?”
“我……”容萧坐直了身子,脸上红色褪去,被逼问的酒醒了许多。
“是我那几个小姨娘,与你玩闹,说我是贱人,是个怪物,可以随便欺负不会还手,是吧?”十里倒起一杯酒,独自喝了下去,“我想那日根本就不是你自己来的,你应是打算和其他人一起欺负我,只不过阴差阳错掉进了缸里,那些人又弃你不顾,你看见我可怜的样子,像是找到了寄托一样,而后,你每次带我出去看我挨打,哪次不是无动于衷,我甚至看到了你的笑意,用他人之苦满足你的自卑把这当做乐趣,觉得我单纯愚蠢不懂反抗假借娶我之名逃离容家,困住我一生好让你在我这里找到尊严,因为你知道在神族,知道你哥哥名声的女子绝不会看上你。”
容萧傻眼了,咽了一口口水,两只手按着桌角不停的抖。
她什么都明白,这千年的时光容萧骗了她,也骗了自己。
可他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十里是这样一个聪慧通透的人。
“所以,你喜欢的,是我吗?嗯?”
“我……”容萧眼中通红,“我应是有喜欢过的。”
十里点点头,淡然回道:“我信!”
“十里,我应是有喜欢过的!”
“我知道!哪怕最初心思不正,可这千年的陪伴,如今动了真情也说的过去。”
……
“可我真的从未对你有过半分的男女之情。”
这话十里又说了出来。
“你可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了?”容萧低声道。
“我没有,我想我应该是最清楚你脾气秉性的人了,你不要怪我今日这样真实伤了你,容萧……我们不同路,我有我的去处,而你注定可以平凡一生,你知道那是我可望不可求的。”
十里起身,对着容萧再次饮下苦辣的酒:“我不怪你最初接近我的目的,你振作起来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容萧看着十里一步一步踏出这醉人仙,仿佛与这个人从来没有相识过一样。
她把话说的如此绝情,容萧却不如以往般心痛,怎么都恨不起来。
可是,即便这千年的情义不纯粹,他还是舍不得。
十里回到轩辕府时,已经不受控制般摇摇晃晃,醉人仙的酒堪比天界,一杯下去,竟有些招架不住。
明明意识清醒的很,脚底下就是画圈,十里甩甩头,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语道:“轩辕十里!你个老东西!好好走路!”
身子不听使唤,一边倒了去撞在了代姜怀里。
代姜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抱住了十里。
十里努力睁起眼睛,站直:“哦……殿下大人,我呢……不是有意的!莫见怪,莫见怪!”
“你受伤刚好,喝这么烈的酒,不要命了吗?”
“无妨!我什么酒量你最清楚!这点酒伤不到我!”
殿下眼中灰蒙蒙的,失了光芒一样,回道:“你喝多了,说什么胡话。”
“对对对!我喝多了,你莫见怪!你怎会知道我的酒量,除了桑儿,可就再没人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了!”十里虽脑袋昏沉但也能用一分的理智克制自己这眼前的代姜不是小时候的少年郎了,“你可还有事?姐姐头晕,想去睡了。”
“我本是想问问你苍及一事,即是你留下了这神器,可否想驾驭它?”
十里抬抬眼皮:“想,自然是想!这本就是我的东西,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把它变出来给你瞧瞧!”
“一,二,三!”十里嘴里念念叨叨,手指对着自己两只眼睛都对到一起也没有将苍及唤出来。
殿下把她的手拉了下来,轻道:”你念错了咒语。”
“完了完了,想不起来了!”
“你去好好休息,明日清醒了再来找我。”
十里无奈垂头,脖子抻的老长不抬头,像是睡着了一样。
索性代姜抱起了十里,回了住处。
九遗宫。
桐儿对那日和十里相遇莫名感到熟悉,竟盼望着再有一次。
只是多年不见光亮,一直游走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已有千年,无从知晓十里是从哪里来。
不得已,只得第一次主动和楚千离开了口询问这九遗宫上面是什么地界。
楚千离告诉她是禅差洞,方才明白十里原是在神族。
只是这么一句两句的话,楚千离高兴坏了,看她别别扭扭与她说话的样子,倒是有之前的模样了。
没几日,桐儿便独自去了神族,果然不出她所料,因千年不见光,踏出九遗宫时,身上被烫出了一个又一个口子,疼得厉害。
她竟想不到如今这世间是这般面貌了,之前繁花似锦,处处祥和,现在也是,只是少了她的牵挂之人,所到之处,无不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