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都没有见到云兮的影子，本以为他会带着坤与瞳去哪里鬼混逍遥快活去了，可看坤与瞳在自己的房间睡的口水直流，十里只觉得这小魔君当真是没心没肺的人。
借着月光十里才看清楼台上站着一位清冷的公子，走近时，云兮回身过来，轻声道：“你还没有睡下。”
“你不也是？”十里看着云兮并不像舒服的模样，脸上太憔悴了，“你是怎么了？是受了这凡间的风寒了吗？”
云兮避开她的眼神，蜷起的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尖：“无妨，我身上有旧伤，这些日子过于放纵，老毛病又犯了。”
旧伤？那不是说的永生桥那次，她明明记得那时候亲眼看着他用了神君的丹药好转了起来，为此他还特意感谢天神姐姐为人真是正直，笑她偷偷摸摸的事估计是没少干。
可这都过去多久了，怎就复发呢？
十里觉得他不争气，定是情欲太重不爱惜身体，便担忧道：“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安定下来不好吗？你看你如今已经是功成名就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满足的！”
因这熟悉的感觉近千年都不曾有过了，云兮又惊又喜。
“你啊，就该找个好姑娘安下心来，也好彼此照顾，不然，只要你开口，殿下也会出面为你寻个贵族的公主，难道不比你四处留情要好得多？我看你是应付不过来，身心疲惫，旧伤复发不可避免。”
“我……”云兮竟觉得活到了这个岁数，大大小小的场面经历无数，游走在人情世故中游刃有余，此刻像个孩子一般被人指教，且无言以对。
十里的一颦一笑，言语间透露出的情义，云兮险些控制不住。
自天魔大战后，他从未慌神过，这是第一次。
“尘弟与锦七说你亲切，我今日体会过了，的确是这样，幸好还是如此……”
“嗯？”十里听不大懂，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朋友间的嘘寒问暖不至于会暴露自己吧。
“瞧着十里你特别像我们相识的一个人，殿下与我都曾唤过那人一声姐姐。”
这提起的不就是自己吗？
十里好像明白了几分原是让他想起了倾鹊台的往事。
他与代姜不同，代姜的眼神中藏着无尽的城府，正因为云兮是个多情之人，太容易流露出真实的自己的，十里一度以为他面对她时会不会就把她当成是天神姐姐，毫无顾忌的说着想念，无关其他，只是纯粹的少年情义让人放不下。
“是吗？”十里垂眸浅笑，“那人可真是有福气，能做战神的姐姐，想必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是云兮的福气，北宜山竹悠大人教会弟子品德，不要误入歧途，而那人却传授了我们几人上乘的法术，没有她，我们未必能随殿下去得了战场。”
十里愕然，她竟没想法当初的无心之举会给他们带来这么深的印象。
那时龙君从北宜山带走云兮、幕苏尘，锦七与代姜殿下一起可没少费功夫去拜师学艺，各族仙家本事大的都召来过龙族当他们的师傅学法术。
可几人资质打小就不差，甚至远在同龄人之上，没几日就学会了，代姜更是超过了所谓的师傅，而锦七调皮，除了竹悠大人能管的了他，其他仙家被他气跑的事也是常有。
不是教不了，是师傅们无能。
偶得机会到了倾鹊台，那里的天神姐姐改变了他们的一切。
云兮又道：“我们都很想她，盼她一切都好。”
十里深深呼吸，明知故问道：“她不在了？”
两人相望，云兮眉头一皱，十里又后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她也好想说一句，你天神姐姐就在你面前呢。
“是。”云兮低头淡淡回道，“怪我们没有保护好她，孩童时有北宜山护着我们，少年时有天神姐姐护着我们，当年我为保天界不受鲛人侵扰，在永生桥上命悬一线，受伤严重，是天神姐姐偷拿了神君的丹药为我医治，我这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是这样。”十里鼻子一酸，暗想到，我从未怪过你们，是我的错，我怎敢牵连于你们。
小齐州夜深露重，这凡间的凉意刺骨，十里抱了抱肩膀，不想让云兮看她眼中已是布满苦涩，只得忙着转身任由过来的风吹在她脸上。
“你怎么了，可是我说的太多，惹你伤心了？”云兮不敢走近她，总是隔着适当的距离。
“没有没有！怎会呢，能听云兮公子说说过去，是我一个神族小小仙灵的荣幸，你们都说看着我亲切……”十里回眸来，一字一句道，“我如今这幅样子，可像你的天神姐姐？”
云兮看着十里，沉默良久。
十里苦笑道：“你可曾听阎罗殿的孟氏说过，一汤一桥，断前尘，望来生，人人都盼着解脱，盼着忘了这世间七情六欲之苦，重活一世，想必你的天神姐姐……化作了谁家的好姑娘，正过着平安喜乐的日子，莫要惦记了。”
她不知道说这话到底是在劝诫谁，自被天帝降罪，她的荣耀也随之沉入了谭底，无人再记起，以至于孟氏践踏她的尊严，六百多次的孤苦轮回，非人的遭遇，不给她任何解释，连让她见一面问清楚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那百年间承受的痛苦，早已让她面目全非了，而今有了轩辕十里的这个身份，这个样貌，她既珍惜又无可奈何。
“但愿是吧。”云兮轻声道，顿了顿，忽然变了脸色，“你这身打扮不俗气，确实好看。”
十里也收了收，他说的是她穿的锦翠流织纱裙。
“人间有诗词，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说的就是你。”
好家伙，风流本性，尽显无疑！怕他真是改不了了。
“是殿下的眼光吧？”
“呃……是，我觉得他是想让我跟在你们身边体面一些，才会如此。”
“殿下可从未这样过，谁不知他不近女色，更不会花费心思讨女子欢心，看来你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莫要吓我！”十里紧忙躲避，退了几步，一边回去一边说道，“早些安歇吧，怕是太累了满口胡言！”
云兮看着十里渐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手中的珠钗握着又松开来，他便施了法术让这心意消失在了小齐州寂静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