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而云兮深知自己的分寸应是保持好适当的距离,就像此刻般,他只是好好的站着看着十里,并无越矩之处。
他不是不知道代姜殿下的心思,所以他不敢。
因为不可说的身世,殿下一直信他,不管做什么都不会避讳他,还给了他战神的荣耀,这么多年也一直护着他,记得天族流言四起说了那么多伤害云兮的话,都是代姜第一个出面不顾天帝的颜面将那些人赶出了九重天宫流放边界,并放下狠话,若谁再敢提起绝不轻饶。
自此云兮是感激的,他永远记得在北宜山离开师傅的那一刻,选择跟随了殿下,那忠诚里便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所以,千年前与代姜征战魔族、鲛人时,他才会不顾一切的救下这苍生,只因那是殿下的决心和信仰,他也便如此。
可是,唯独眼前这人,却是比上战场还要磨他的勇气。
云兮什么都不怕,偏偏败给了她。
这情义隐忍到极致的时候,就活的不像自己了。
“是不喜欢吃吗?”云兮小心问道。
十里也不敢猜测,毕竟他见过的女子很多,也长大了,可不再是倾鹊台上与她玩闹的少年。
“没有,很满意,辛苦你了,不过,我吃不了辣,可惜了!”十里轻轻的把那菜挪了挪。
她在倾鹊台做天神就吃不了辣的东西,一碰便炸毛,这事估计也就代姜知道。
“怎么,莫不是你的天神姐姐喜欢吃?”十里故意道,“你们不是说看我亲切可爱,与你们的天神姐姐很像,怕是按照她的喜好为我准备的吧?”
云兮有点失落,急道:“我的错,竟这样大意!”说着便一挥手就换成了甜食。
“无妨无妨,云兮啊。”十里不自觉的又是那样老人家的语气,这和她少女般的样貌一点都不符,“若你的天神姐姐还在,她定希望你能安稳,不想让你心无归处,无所依靠,你明白吗?”
十里看了他一眼后,立马低了头,几经相处,她越来越害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到底他们有没有认出她来。
按理说,她这六百多的轮回,伤了她的根本,她猜想着应是那孟氏做了手脚,她才会遭受这样的苦难,除了残缺的真身还在,记忆还在,其他的都已失去了,连她的模样都不似从前。
如此的话,不会那么轻易认出吧?况且她为了防着楚千离那只臭狐狸闻出她的味道还在洛虚境服下了无籍草。
“我明白。”云兮轻声道,“天神姐姐一直盼着我们好,十里,你说,她要是还在,看到殿下与我,尘弟,锦七,会是哪般感受呢?”
这话像是有心说给她听的,十里不禁想到第一次在洛虚境看见活生生的代姜出现时,整个人都瘫软了,她险些与他相认。
可是,她拿什么认,凭她如今狼狈不堪只想苟活的身躯,还是亲口告诉他们,天帝老儿的虚伪面具,成全了她也毁了她,让这世间所有生灵看曾经无比辉煌的天神的笑话。
都不能。
她仅有的一点尊严,便是活在代姜记忆里的那个一身傲骨的天神姐姐,其余的,她如今是谁都不重要了。
“自然是高兴。”十里喝了一口鲜美的汤,但不知其中滋味,抬眸与云兮四目相对,笑意勉强,“你们可是为天界平定战乱的战神,没有你们,就不会有如今的众生,天神定会以你们为傲。”
云兮弯唇,变幻出渠仙琴,小齐州吹来晚风,这公子的玄衣摇曳,随心款款而坐,只回道:“众生与我而言,不过昙花一现,没什么乐趣,你既说出了天神姐姐会以我们为傲,那我便相信她此刻一定是倍感欣慰的,北宜山竹悠大人教会我们做人,走正道,而天神姐姐却教会我们一身的绝佳本领,要是没有天神指点,我必是护不了这六界的,你看,这渠仙琴就是姐姐所赠。”
十里怎会不知这仙器的来历作用,是她亲手交于云兮手中的,就连渠仙琴为何断了一根弦她都是记到现在,终是她对不住他。
“你好像很在意渠仙琴。”十里缓缓道。
“那是自然,当年天界混乱时,为了和天神姐姐承担过错,这琴中的灵气受损断了弦,后来还是我去南辽仙府静柏大人那里勉强修好的,虽不如之前那般好看,但是好在完整了,也算是不辜负天神把渠仙琴授予我时的初心。”
原来是这样的,十里还好奇他这琴是怎么完好的,若是真的残缺了,她倒是真的愧疚。
那时候她闯下大祸,不只是云兮,还有锦七,幕苏尘都为她挽救这巨大的麻烦以平息天帝的怒意。
可唯独不见代姜。
终于等到了在诛仙台上,代姜不顾天兵阻拦执意要闯进来,那也是十里在转世之前最后一次与他相处了。
“你天神姐姐能得你这样挂念,相信不管在哪里都一定会很开心的。”
云兮垂眸,一双修长白皙的双手抚上琴弦,十里一惊,这曲子貌似从未听他弹过,这是思念人的凤栖调?
十里也不大记得了,不过恍惚中却是看到云兮的脸上越发的苍白,但他仍有着温暖的笑意。
“十里。”云兮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
“能让我对你好吗?”
十里顿了顿,害怕什么来什么,没有办法,只故作淡定的玩笑道:“怎么你云兮公子风流到我这里来了?身边女人还不够吗?若只是图个新鲜,你可放过我吧。”
云兮舔了舔唇,笑意也不似方才那般洒脱了:“我知道我的过去会让你误会,我也绝不敢与殿下的情义比,你放轻松,云兮不是在逼你,莫要把这当成是负担,那我真的就是什么都不配拥有的罪人了。”
“你听我说。”云兮抢过十里的话,“我别无所求,更不想你因我说了这话,就逃避我,对我另眼相看,我不是要强夺你一生自由的坏人,即便你看不到我的存在也无妨,你什么都不用做,甚至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回应,尤其是愧疚我,你做你自己便可,我只求你,允许我对你好一些,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