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与楚千离分别后,就自己下了山,还别说,拿回了赤熙羽,明显感觉脚底生风,又有劲了。
一路上慢慢悠悠的往回走,到了半山腰,瞧见一间茅草屋正冒着烟,想着这种地方怎会有人呢,难不成是隐居的高人?
本不想打扰,十里也没打算去看,好奇心没有那么重,便又走了去。
没走两步,就听见有妇人咳嗽,十里回头只见一个女人捂得严严实实的手中抱着柴缓慢行走,许是感觉到了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便作十分谨慎的样子小心回身看了一眼四周,正巧就与十里的视线对上了。
那妇人假意一笑,十里却不淡定了,大喊了一声:“孟氏!”
孟氏见状,手中的东西扔了一地,撒腿就跑。
十里眼睛一瞪,立马就追了上去。
这两人就在山间你追我赶,十里铁了心发了疯似的追,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那架势就是不抓到她誓不罢休。
孟氏没了力气,十里把她堵在了茅草屋,变幻出苍及,一棍子压倒了她。
那孟氏跪着,还有几分不服:“你是谁!追我做甚!”
十里气的嘴上颤抖,浑身发冷,半晌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需得判断这人是孟氏的转世还是她本人。
她便上前闻了闻,因那孟氏常年熬药,身子有一股特别的味道,那味道深入骨髓,天人人间独一个,再也找不出其他。
“孟氏!”十里怒道,“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找的你好苦!竟没想到你藏在了这里!”
孟氏眼睛一转:“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我?阎罗殿派你来的!不,你不是地宫的人!你是谁!”
“我是你祖奶奶!”十里咬着牙,要不是有疑惑,真想一棍子打死她。
“你!”孟氏看她也是有法术的,而且也不打算饶了她,便退让了,“好好好,祖奶奶!还请姑娘放过我,如今不过是落魄的仙灵,我虽不认识你,但若之前得罪了您,还请宽恕留我一命,他日必将回报!”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真虚伪!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无缘无故轮回了那么多次都由不得我做主!”
孟氏一脸懵,怎么都想不起这是哪位仙家,挪了挪腿,便又要跑,她这小动作十里都看在眼里,一挥手封了门不说,还朝着孟氏的小腿狠狠打了一棍,孟氏疼的哭爹喊娘,满脑子冒汗,索性又跪了回来,不敢动了。
“你若不想受苦,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是是是,姑娘您问!”
十里深深呼出一口气,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原来提起过去的事也是需要勇气的,开口竟这么难:“我是娅姬。”
“什,什么?天,天神?”孟氏惊的汗珠子直往地下掉,这怎么可能?
十里绕过她,坐了下来,淡定道:“以为我死在轮回里了?”
孟氏跪着慢慢靠了过来,不敢抬头。
“你掌管各族各界轮回大事,死去的人必将在你这里走一遭,为何我不能?我总是莫名其妙的就转世,根本就见不得你孟氏,为何?”十里眼中凌厉,逼问道。
孟氏咽了咽口水,眼神四处瞧着。
“你不说我就打死你,我宁愿永远也不知道也要分了你的尸,再拿去喂狗!”
“我说我说!”孟氏擦了擦额头,“当年你从诛仙台被押往我这,天族的人说不必在意规矩,你已经没有用处了,性子又高傲不肯降尊屈服,所以交代我想办法毁了你。”
“美其名曰给你转世投胎重新为人的机会,实则是天族想除掉你没有合适的理由罢了!”
“怎么除掉我?”
孟氏道:“每个人都有一本归魂录,上面有转世痕迹,天界独做了你的交于我,只要我的无量毛笔在你的归魂录上做做手脚,你的命运便可改变。”
“你做了什么手脚?”
“我,我只让你转了一世,是做妖,然后被收妖人打到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世间再没有你这个人。”
十里口中一股子血腥味,点了点头:“好,很好!那之后呢,我并没有成妖!”
孟氏看了一眼十里又低头,双手交叉在一起,十分的不安:“谁知道,就在给你喝忘尘汤的时候出了差错,那日当差的,也就是我的手下在熬制汤药不小心落了一味药引,等我们发现你已经过了奈何桥了!”
“所以我始终带着记忆,是因为这?”
“是,轮回终是为了解脱,我们是犯了大忌!文鸢大人本就不知道我受命于天界要治你于死地,若你带着记忆轮回到妖族,这一切你都将会记得,做妖也是有修为的,你必会凭借一己之力回到阎罗殿找我问清楚,等到那时,文鸢大人知晓真相,必不会轻饶了我!”
“于是,我便联合我的手下重新安排了你的归魂录,让你一直转世,不停的转世,我用无量笔随便写了几个宿主,家禽鸟兽,山川河流等等,只是随手一写,我想着天帝已收了你的法术,就这样轮回下去,真身会受损,直到受不住轮回之苦将来也会暴毙,结局都是一样的,即便天界查到了,也不会怪在我头上!”
“随手一写,好一句随手一写!”十里俯下身去,冷声道,“我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当时慌张笔没拿稳,也不会写出轩辕十里这个人,那我今日还如何见得了你?是不是特后悔怎么不让我做上个千万年的老树,这样想骂你也张不开嘴!”
孟氏苦涩一笑:“天神,我知道错了,我也是听命行事,不敢不从啊!”
“那我这三千年的恐惧和苦难就要白白遭受了吗?”十里满眼通红,“我不过是想见你一面,你却费尽心思的改变我的命运,你可知我转世的那些数着天上的星星有多少的日日夜夜有多无助!你知道么!”
“天神饶命!天神饶命!”孟氏又道,“小神已经得到了报应!如今已有人取代了我的位置,阎罗殿的人还在缉拿我,还请天神给条活路!”
“为何抓你?”
“天界的絮怜大人告了阎罗殿一状,文鸢大人查明以后,发现是我办事不力,丢了不少归魂录,好多人不能投胎遗留在了人间,便革了我的职,罚我去轮回改过自新,那絮怜大人平日里从不参与仙官家事,无缘无故定是有人指使,我因害怕这是圈套便让当年我的手下放了我走,我逃出后阎罗殿的人就一直在找我!”
十里抬身,眉头一皱,絮怜大人一向是与世无争的样子,而且与文鸢大人一直以来都是相见恨晚的好友,轻易不会如此,这孟氏说的有些蹊跷。
孟氏又顺势道:“我再说一事,希望我说了以后,天神能饶我一命!”
十里坐好,示意她说。
“就在絮怜大人告状之前,代姜殿下可不止一次来找过我!”
代姜?十里听到时,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桌角。
“殿下每次都是问你的事,我怎敢和殿下说实话,便撒了谎,说你轮回后,一切都好,做了凡间的千金小姐,殿下信了,我也随便指了一个人给他看,殿下还特意去凡间看过,我本以为可以这样糊弄过去,竟不知殿下如此执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问,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露出马脚,就拿天帝的命令婉拒了与殿下见面,只说,时机一到天神自会归位,殿下且耐心等待便可!”
“然后呢?”十里已然是滋味万千,万分酸楚了。
“直到过了一千年,殿下又来,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是心有感受还是他的直觉,这回殿下丝毫不客气,一定要问出你的下落,说不想等了,还要我拿出归魂录,我不交出来,他便杀了我,我顾忌他的身份,不得已,就交给了他看。”
十里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气息都不均匀了,仿佛身处幻境一般,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
她不敢相信,那也就是说,代姜早就知道了她轩辕十里是娅姬?
“你的意思是,我今日发生的事,殿下也知道了是不是?”十里一字一句道。
孟氏点头。
十里险些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记忆爆涌,直冲她的脑海,那洛虚境第一次相遇算什么,他明明知道这是她的娅姬姐姐,为何不认,他在顾虑什么,为何要装作不认得她?
究竟是为了什么?十里头疼欲裂,理不清思绪,但她唯一明白的是代姜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她,他一直在找她,还傻傻的以为娅姬姐姐会回来。
十里起身,踉踉跄跄的出了门。
她走后不久,因方才拿出了苍及,苍及光芒把孟氏步下的结界打破,阎罗殿的人终是发现了她,一群人围着孟氏,她本就有罪,还逃走罪加一等,文鸢大人放话抓到了孟氏立即实施刑法,她便在这深山之中直接被丢进了畜生道去轮回了。
十里都看到了,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她自知自己无心,可是胸口隐隐的疼,疼的她需要借着苍及走路,三千年了,这三千年就像个笑话一样,天帝老儿果然不是个善茬,坑了她,也骗了代姜,只是……一想到代姜,十里的眼泪就一颗一颗的掉。
而此刻的代姜,心间痛又发作,她好似能感受到十里再难过,便强忍着巨痛,冲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