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姜听不得十里说着委屈的话，毕竟他对娅姬的愧疚也如同坠入深渊一般日日折磨着他。

“不是。”代姜终于忍不住，眼中红晕一点一点填满这个男人的防线，这么久以来的隐忍压垮了他的理智，他的确不意外楚千离说破十里的身份，他的心机不过是想好好守着自己所爱之人罢了，“你没有不堪，不管你是娅姬还是神族仙灵，只要是你，就是最好，我只怪我无能蠢笨信了孟氏，没有保护好你。”

“那日我随楚千离在钗头镇山上看支莲花海，放她走后不想遇见了正在出逃的孟氏，我认出了她，逼问她说出转世不由我的真相，得知天界要除我在我的归魂录上做了手脚，他们本是让我为一世妖以后就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但是给我喝的汤药少了一味药引，阴差阳错我便带着记忆轮回，孟氏担心文鸢大人怪罪，就用无量笔更改了我的归魂录……”

十里呼出一口长气，众人对此做法闻所未闻，惊讶之际更多的是心疼她是如何熬过来的：“所以我的命运就此变了，孟氏的随手一笔，千年岁月里你们踏过的山川河流，听见的微风细雨，凡间的鸟兽鱼虫，桥上石子，枯木春草，便都是我。”

楚千离胸口忽感压力，她不敢相信娅姬的经历是有多么的荒诞：“你，你为何不想办法求助代姜？”

“因为孟氏的无量笔不能言，封了你的口，她有意不叫我找到你，同时断了你的后路，因怕承担罪责，即便你的轮回期限已满她还是让你无休止的轮回下去，你见不到孟氏，心如死灰，终会在绝望中自生自灭，孟氏算准了就算有一天文鸢大人会发现也无妨，天帝不仅会保她，还会嘉奖于她。”代姜脸上沉重，认真回道。

十里，代姜互相看着，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人一度以为没有勇气去面对过往，可是此刻像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不再畏惧。

“所幸孟氏的疏忽将我转世到了神族灵类。”

“我知你为何惜命。”代姜走近十里，轻声道，“你轮回的日子并非是寻常人能承受的，一天一天数着过，看不到任何希望，没有尽头的孤独生不如死，好不容易到了神族，能跑能跳，能有喜怒哀乐，又怎会轻易丢了性命再轮回到未知的黑暗当中去呢。”

代姜又道：“孟氏哄骗我说你一切安好，天神归位指日可待，我信了她，信了天帝会放过你，是我错了，要不是我执意看了你的归魂录，我怎能知道你的痛苦，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瑶寻继承九天玄女大典那日，絮怜大人找到了你，你可知在洛虚境我故意与你相遇看到你时我有多么欢喜，我明知你认出了我，我却还要假装叫你一声姑娘。”代姜难过的吞下一口苦涩，眼中渐渐湿润，不能控制的情感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眼前的，不是别人，是他心心念念近千年的娅姬。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不能认我吗？”

“正因我看了你的归魂录，我才知道你的命运，你今生会死于神族子民乱棍之下，我若不帮你逆天改命，你的结局仍旧无法改变，我下定决心你怕的我绝不会再让其发生，而天界又曾觊觎倾鹊台仙境对你的一举一动十分在意，万一被他们发现你还活着，定会对你不利，我心有顾虑担心一旦相认消息就会走漏，所以在你没有恢复真身元气之前，我需要你以轩辕十里的身份留在我身边，不引人注意护你周全。”

十里恍惚间对这前因后果有了思绪：“怪不得你为我修复骨脉，三番五次不顾自己性命寻得赤熙羽，又教我恢复天神法术，原是要改变我将死的命运。”

她暗自苦笑，之前竟觉得代姜是对这世间人遭受不公的同情。

“你不想我去赴宴与这等人有瓜葛，我自是愿意的，我从不屑天族势力，他们千军万马我都不曾放在眼里，可天帝掌控你的归魂录，我实在是害怕，我不能用我手中的兵刃去赌天帝会不会对你下手，我做不到，我宁愿去归顺不惹疑心。”

云兮想了想，也凑上前来，如今能够大大方方的站在娅姬面前，不免激动：“龙族岂是会受制于人，贪生怕死之辈，天帝为何一直派人来缓和关系，不过是担心殿下非池中之物，有朝一日会成为六界主宰，翻脸一战容易，难的是殿下为你筹谋之心便不能轻举妄动。”

“嗯……”十里满眼是泪乖巧的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还要再问你，天族和龙族自上古万神同期时就是一家，但桥路不同，各自为主，后因魔族与鲛人族攻打天界，才与你们有了联系，龙族将士击退敌军天帝便给了龙族至高无上的荣耀，并承诺和你们万万年一心不分离，可是，若我没有记错，我自诛仙台罚去轮回时，你就带领龙族子民脱离了九重天宫自立了门户，这又是为了什么？”

代姜眉头一皱，半晌，锦七道：“这件事殿下一直不肯说，除龙君，还有我们，其他人无从得知，但娅姬姐姐回来了，就没有必要在隐瞒下去了，当初大战，天帝为了苍生为各族做了不少事，又和殿下真诚相待，可谁知姐姐一事天帝如此狠心，众仙家追随他，不肯放过你，殿下心寒，便带领我们离开了天界，可恨殿下还信了天帝会给姐姐生路，不会赶尽杀绝！”

“真的是为了我。”十里抬眸，额头中间的天神印记一闪一闪的仿佛是和她一般，自己虽无心，却百感交集，沧海桑田，世事多变，这千年的时光里原来谁都不好过，代姜再也不是那个随心一笑，无忧无虑的少年了，“我不敢想象，我们就此永远不会相遇我就会从这世间消失，你们也不会再等到我的出现了。”

“不！不会！绝不会！你信我！”代姜深情一笑，抬手抚上了十里的脸，十里安心的靠了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