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七守在宫门外,一见沈长亭出来了,便迎了上去。
“主子。”
“宁儿呢?”不知何时起,他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再自然不过的“宁儿”二字。
不是郡主。
也不再是原主名字,赵宁安。
庭七道:“方才有人来找麻烦,是皇后娘娘宫中女官帮忙解了围。她说娘娘想见郡主,郡主便随她进宫去了。”
沈长亭脑子“嗡”的一声。
只觉事情不妙。
皇后早不找她,晚不找她,这个时候找她,定然不会是巧合。
转身往回走。
庭七飞快的跟上前去:“主子,皇后娘娘宫里,您是不能随便进去的。要请旨。”
“那我便去请旨。”
到了门口,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太师大人请留步,今日进宫时辰已过,太师大人要进宫的话,还是先请旨吧。”
沈长亭轻嗤:“何时进这道门,也要请旨了。”
侍卫摆出了防御的姿势:“难不成,太师大人要硬闯宫门?”
“不硬闯,不硬闯。”
庭七连拉带扯的,将打算冲进去的沈长亭给拉拽回来:“主子,您先别冲动,此时正是散朝的时候,皇宫门口人来人往。你这时候往里冲,全金陵的官员都知道了。”
沈长亭:“那又如何?”
想到上次宁岸险些在宫里丢了性命,他就说不出的着急。
生怕她再有危险。
庭七情急之下,想起之前沈长亭教训他们的话。
“主子,您之前不是说过,但凡叫人涉险还要去做的事,必然有他的目的。郡主身份尊贵,他们就算真要掳走郡主,定会可能是要郡主的性命吧?”
“主子您想想,他们真抓了郡主,是不是要来找您谈交易?”
庭七的话,竟也让沈长亭冷静了下来。
真应了那句话。
关心则乱。
从前,不管遇到多棘手的事,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着急到自乱方寸的程度。
下朝后,施国公与大将军两人不知在说什么,他着急来找宁岸,便与他们道过别,匆匆出来了。
这会儿,两人才不紧不慢的走出来。
沈长亭上前,朝施国公微微欠身,算是打过招呼,对大将军道:“父亲,皇后身边女官,请宁儿进了宫里。”
大将军脸上笑容顿失。
施国公也敛了笑。
若放在平日,几人绝不奇怪,可方才殿上发生的事,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大将军的反应也是转身便往宫里走。
当真是关心则乱。
施国公拉住他:“后宫,哪是你我能随便进的地方?”
大将军被点醒,连说着“糊涂了,糊涂了”,边对候在宫门外的齐管家道:“快,回府请夫人过来。”
齐管家精明。
无需多问便知出了事端,立马驱车回府。
将军府距离皇宫不远,不到两刻,长公主便到了。
下车问明情况,即刻往宫里去。
有长公主在,任侍卫再怎么大胆,也不敢阻拦,长公主、大将军,还有沈长亭一行进了皇宫。
施国公没去。
他毕竟是外人,不好过多掺和。留下一句“有用到施某的地方,只管开口”,便离开了。
进了皇宫,大将军与沈长亭去请旨。
长公主带侍女去了端阳宫。
婧华公主还在。
宫人来报长公主求见时,婧华正与皇后娘娘说着什么,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皇后听了她的话,都时时笑出声来。
闻言,皇后敛了笑。
眼底生疑。
长公主忽然进宫,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忙起身道:“快请进来。”
婧华也站了起来:“皇姑姑来了?那宁儿也应该来了吧?方才在宫门前,我还遇见她来着。”
言辞间,长公主已经走了进来。
福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忙上前扶起她:“皇长姐快快请起。”
婧华也走了过来。
委身向长公主行了一个万福礼:“婧华给皇姑姑请安。”
视线透过长公主看向后面,没见到宁岸,奇怪的道:“皇姑姑没带着宁儿一起来吗?”
长公主心一沉:“宁儿没过来?”
闻言,婧华和皇后娘娘皆是一脸茫然。
皇后娘娘道:“没来。”
婧华也道:“我在宫门前遇见宁儿,与她说了几句话,邀她进宫,她说今日有事,改日再来找我。”
长公主愈发觉得事情不妙。
目光扫过殿中,偏偏不见平日与皇后寸步不离的齐嬷嬷,问皇后:“齐嬷嬷何在?”
这把皇后问住了。
婧华进来后,她只顾着听婧华说话了,没留意齐嬷嬷的动静,扭头问身边侍女:“你见她人去哪儿了?”
侍女道:“齐嬷嬷叫奴婢过来侍奉,说娘娘的春季的衣裳做好了,她去尚衣局拿。还没回来呢。”
皇后不解:“拿衣服这些事儿不是有人做吗?”
侍女:“奴婢不知。”
长公主心中已然乱了套,极力保持着镇定,将齐嬷嬷引宁岸进宫一事和皇后说了。
皇后又惊又怒。
细思后也有几分对身边人的信任与侥幸,宽慰长公主:“皇长姐先别着急,兴许这里头有误会。齐嬷嬷在我身边多年,素来忠心。兴许是怕宁儿再有危险,才带她进来躲躲。”
召来宫人吩咐道:“你们速速去把齐嬷嬷找回来。”
“是。”
宫人们领命退下了。
婧华着急:“我也去。”
说完就往外走,被皇后拦住:“你才回来,宫里人都认不齐,别去添乱了。”
婧华只好止住脚步。
长公主道:“他们只能在殿外寻找,我去那几处宫里看看。”要是有人抓走了宁岸,一定会将她藏里宫里某个地方。
皇后:“我陪皇长姐一起。”
婧华举手:“我也去。”
见皇后看她,她赶紧解释道:“有母后和皇姑姑在,婧儿就不认得他们的。而且,母后与皇姑姑进她们宫里,总要有个由头。婧儿才回来,去各个宫中走动走动,算是个理由吗?”
皇后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点头:“也好,我平日里鲜少在皇宫中走动,突然造访难免突兀,引她们生疑。”
婧华的建议被采纳,开心的笑起来。
皇后带上了几个宫人,与长公主和婧华一起出了端阳宫。
沈长亭和大将军也到了后宫。
去过端阳宫,得知皇后与长公主一起出去了,不用问也知她们是去寻宁岸了。
从端阳宫出来,两人分头行动。
只是皇宫有规定,外男不可在宫中随意走动,两人只能避开宫人侍卫,往人少的地方找。
此时,宁岸在揽芳园卧榻后方,发现了一处密道。
密道有一人多高,风好能容下一人行走。像是刚修了不久了,走在里面,还能嗅到新土的味道。
墙上挂着长明灯。
昏暗灯光蜿蜒的通向前方,看不清密道有多长,也不知它通往何处。
宁岸想了想,沿着密道朝前走了。
揽芳园外面的侍卫看的紧,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出逃。这密道像新修的,她过去找不到出口,大不了再退回来。
沿着昏暗的甬道一直向前,约摸走一刻多钟,只见前面变暗了。
宁岸以为没路了。
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一扇门。
想来是到密道另一端了。
门四周没有一丝光亮,外面应当不是院子,而是密室一类的地方。
宁岸想着,小心的推了推。
门竟没锁。
开了。
门打开的一刻,借着密道里昏暗的光,宁岸看到门上系着一条绳,绳上串着几个铃铛。
门开的刹那,细绳扯动铃铛。
“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宁岸心道不好!
想退回去,已然晚了。
密室门应声打开,一道强光斜铺进来。
宁岸在暗处呆久了,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睛,抬手挡的功夫,就听到有人低低的笑了声。
“本事不小,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也好,省得本王跑一趟了。”
音色明明很好听,却带着股子阴冷。
叫人脊背发寒。
宁岸适应了光线,把手放了下来。
看清那张脸,她笑了下,预料之中的道:“果然是三殿下。”
三皇子萧泽走进密室。
拿出火折子不紧不慢的点了盏灯,关了密室门,才幽幽的朝宁岸看过来:“见了本王,你不怕?”
都被发现了,宁岸也没了退回去的必要。
大大方方从密道里出来。
密室不算大,也不小,屋里有桌椅,书架,摆件。
宁岸走了这么久,走累了。
干脆过去坐下来,才对萧泽道:“有一说一,三殿下心眼儿虽然是坏了点儿,但长得还行。没三头六臂,也没青面獠牙,我怕什么?”
三皇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怔了怔。
片刻,又觉得她好像在骂他,怒气徒然跃上眉眼:“好大的胆子,敢对本王不敬?”
宁岸:“笑话,你三番五次要杀我,我还得跪下谢谢你?”
三皇子:“……”
怒气在眼底滚了几圈儿,又挑不出宁岸话里的毛病。
冷冷的盯着宁岸。
宁岸不卑不亢,亦不惊不懦的迎上他的目光。
对视良久,主动开了口:“三殿下这么看着我,眼睛不累吗?”
三皇子:“你不怕死?”
“怕。”
“那不求饶?”
“求,你就能饶我吗?”
尽管知道宁岸说的是事实,求与不求结果无异,三皇子还是硬着声音道:“至少能留你一个全尸,或者,叫你死的不那么难受。”
桌上摆着小个小物件。
宁岸拿在手里把玩,听他说完,莞尔一笑:“听听,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三皇子:“……”
从前只觉得这个表妹顽劣刁钻,不学无术,竟从未发现,嘴巴也是如此厉害。
说出句话来噎死人。
太阳穴直突突。
眼不能现在就过去掐死她。
宁岸只当看不到他想杀人的眼神,把手里东西重新放回桌上,望着三皇子道:“我盲猜一下,你如今被禁足,出不了寝殿,抓我来,是为了要挟沈长亭不再插手滁州一事吧?”
三皇子咬牙:“是又如何?”
宁岸点头:“是的话,你就不可能杀我,因为我死了,我爹爹娘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追查起来,你不光丢了要挟沈长亭的筹码,还会给自己招来不小的麻烦。”
“你觉得,本王会自己动手杀你?”
“那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什么痕迹都不留下,就顺着密道找到了你这儿来?”
“你……”
三皇子怔愣。
他确实觉得以宁岸的聪明,不会不留痕迹的找过来。
倘若有人找到揽芳园,她又在密道前留下信物,那么他们很容易就会发现这条密道。
可转念一想。
那又如何?
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最看重的是皇室体面。
揽芳园不过是永巷深处关押获罪嫔妃的冷宫,一个皇子的寝殿通着冷宫寝房。
传出去,丢的是皇室脸面。
他父皇不会准许。
只要他推说不知,便不会有人深究。最多,就是再训斥他一番,多关他些时日。
将密道封了。
再叫知道此事的人都闭嘴。
目光落在宁岸脸上。
从前也没少见他这个表妹,一直觉得她相貌平平,身材更是消瘦乏味,一丝女子的韵味都没有。
何时起,竟生得这般亭亭玉立了?
目光从宁岸脸上落在胸前,只觉从前那乏味的身材,似乎也变得丰润了起来。
腰肢纤瘦。
他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宁岸也发现他在打量自己。
心里一紧,顿时拉起十二分警惕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三皇子一笑,缓步朝她走近,边走边道:“本王没记错的话,沈家那行三的,是你纳进府的赘婿吧?”
宁岸站起了身。
手里握着方才把玩的瓷器,往后退,与他保持着距离。嘴上道:“什么沈家行三的,他是太师,就算你见了他,也得称一声‘先生’。”
三皇子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区区太师,成不了气候,不如你从了本王。待本王成就大业,定亏待不了你。”
“你疯了吧?”
莫说他们是表亲,就是无亲无故,也不可能!
“你愿不愿都没关系,到时生米煮成熟,我只要向父皇表明心意,父皇为了皇室体面,也会答应让我纳你为妃。”
朝宁岸扑来。
宁岸:真特么是个疯子!
端阳宫,众人一直寻到天黑,在假山后面的竹林中,找到了齐嬷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