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蓁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猛地起身,抱膝弯腰直接跃上坐塌。
坐塌中空,原本是用来搁置一些用具的地方,华云蓁原本也未曾在意,只是先前她无意间磕到了车壁,方才惊觉这声音太过沉闷,有些许不对之处。
这些年来高居其位,她经历过不少刺杀,立马联想到其下可能是藏了人。
车塌虽大,但要藏下一个成年男子甚是勉强。
那人藏于其中,施展不开手脚,华云蓁此番动作又来的太过猛烈,他一时未曾反应,竟是被华云蓁劈头盖脸踩个正着。
那人一阵闷哼,脑中晕晕沉沉的,力气倒是极大,待到缓过了气,伸手将碎成几截的坐塌推开,猛地翻身坐起,车厢之中黑沉如墨,他还未来的及看清什么,用作装饰的六角琉璃灯便猛地砸到了他脑袋上。
猩红的血珠一点点顺着男子的额角滑落,他却是猛地伸手一抓。
在黑暗之中,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华云蓁。
华云蓁原本便体力不支,动作慢了半拍,此番便被他捏住了手腕。
华云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人紧紧抓着她,似乎要将她的手肘捏碎一般。
“你是何人?”
那人低喝一声。“贱人。”
抬手便给了华云蓁一记耳光。
只是黑暗之中,那人瞧不见华云蓁的面色,不然他便不会如此轻易的松开对华云蓁另一只手的钳制。
华云蓁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可见那人下手如何重,只是她并无半分怒色,竟是开始无声冷笑,额角大滴大滴落下汗水,手中动作却是不慢。
拜李景瑞那半年暗无天日的囚禁所赐,华云蓁现下已可不必依靠灯火,便可在夜间视物。
因瞧不清楚的缘故,那人所有动作全凭感觉摸索,动作才略略慢了一拍,原以为华云蓁受了一巴掌之后,便会安宁片刻,却不料想,变故陡生。
“啊!”借着匕首的寒芒,那人终于瞧清了华云蓁眸底冷厉寒光。
却已然晚了,他的巴掌被匕首直接刺穿,匕首准确无误的插进了他的肩窝,他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吟,高大的汉子轰然倒在车厢中,浑身麻木,动弹不得。
华云蓁汗如雨下,另一手紧捏着的碎瓦片却不敢放松,死死的按在男子大腿上的穴位上,猩红的鲜血灌了她一手。
等到男子浑身发麻实在动弹不得,华云蓁调整了一下呼吸,猛地拔出匕首,在黑暗之中,目光沉寂,无比冷静的挑断了男子的手脚筋。
微微思索片刻,华云蓁伸手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料便塞进了那人的嘴中。
做完这一切。
华云蓁这才浑身发软的瘫倒在地,吸了几口气后,猛地咳嗽了起来。
耳畔听着这人痛苦的低吟声,华云蓁擦去唇角渗出的斑斑血迹,却来不及多加休息。
立马头晕眼花的爬向外头。
华云蓁一人与那男子拼搏已是不宜,此番探头向外瞧去,华云修却只比她好些。
兴许多少顾忌一些华云修的身份,那与华云修交缠在一起的两人不敢下死手。
只见华云修手中提着一柄软剑,与那两人缠斗在一起,身上大大小小受了不少的伤,看起来已落下风,很是吃力。
华云蓁探身出去,便只瞧见了这么一幕,她沉吟了片刻,摸回车厢,伸手在那人身上摸索了一阵。
出乎意料之下,竟是被她摸到了一只小型弓弩。
除此外竟还有个布包,华云蓁捏在手中,仔细辨认了片刻,面上终是泛起淡淡笑意。
她深吸了几口气,爬了出去,趁着外头那几人尚且未曾注意到这里之时,倏然抓住马缰。
“驾!”
那缠斗着在一起的三人似乎此刻才反应过来,那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抬头便只瞧见那无人驾驶的马匹像是疯了一般,向着他们这个方向猛地冲来。
那两名黑衣人心中猛地一惊,不由抬起头对视一眼。
原本以为华云修会自行退开,却不料想,华云修竟是越发缠的狠了,似乎对那横冲直撞的马匹熟视无睹一般。
眼瞧着马匹已经近若咫尺,黑衣人心中猛然一惊。
马车疾驰过来时,其中一名黑衣人低喝一声。“快闪开!”越开的那个刹那,只听一声清脆嗡鸣。
一只细长袖箭顷刻间便没入他的心窝,愕然之间,黑衣人向着马车上瞧去,这才发觉,那狂奔而来的马车前端默然趴着一人,手中端着一个小型弓弩。
因身上披着件深色衣物,故而他先前并未发觉那里趴有一人。
待到与那冰冷寂静的眸子对上后,他已经全无知觉的瘫倒在地。八壹中文網
华云蓁一共射出两箭,另外一名黑衣人已有警觉,故而被他避开要害,华云蓁刹那之间站起身,抓紧僵绳,喝道。
“上来。”
华云修收势,身子微弓便扑上马车。
马车冲势极快,黑衣人狼狈的站稳,也不敢独自追上,瞧了瞧手臂上的擦伤,飞快跃至另一名黑衣人身前蹲下探了探鼻息,眸色一暗,伸手扒开男子的衣物,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
许久后,他站起身,瞧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眸中略带疑惑。
马车轱辘声在这夜色之中格外刺耳,华云蓁偏头瞧了瞧华云修开口问道。“伤的可严重?”
华云修摇了摇头,“皆是小伤。”
他转头正好瞧见那马车之中似乎瘫倒着一名男子,不由沉声道。“这名刺客如何处置?”
华云蓁听到这话,只是扬声道。“拐过这条巷口,便是官道,若是动静大些,兴许还可引来巡逻士兵,那时便安全的多。”
华云修听见此话,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伸手便接过华云蓁手中缰绳。
将马车交由华云修操控,华云蓁爬进车厢中,伸手便将备用的灯盏取出来,点上灯火,端着灯盏靠近了地上支支吾吾的男子。
华云蓁借着灯火瞧了瞧地上男子的容貌,发觉此人面生的很。
她面容冷寂,目光一动不动的与男子对视。
此刻灯火下,华云蓁大半张脸掩藏于黑暗之中,映照而出的另外半张右脸很是肿大,眼神冰寒,便说她此刻状若厉鬼也不为过。
“那人叫你在我身上取些什么。”
那名男子先前被华云蓁挑了手脚筋,嘴中也被塞上了一块布料,肩窝处的伤口因为马车颠簸还在汩汩向外冒着鲜血,面色苍白,目光涣散,一副将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只是他周身几处大穴被华云蓁封住,故而一直保持着清醒承受着这一切。
一旦瞧见了华云蓁如此接近,男子的眼珠似乎要爆出来一般,瞪着一双眼睛,似乎要将华云蓁吞吃入肚。
“呜……唔!呜”
华云蓁冷哼一声,伸手取出那柄凝了血的匕首,在男子的眼前微微一晃。
“你若是稍有异动,可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她面上挂着冷笑。
“我向来说到做到,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言罢,男子口中塞着的布条便被华云蓁伸手取下。
男子登时目光凶狠的啐了一口。
华云蓁早有防备,略略晃身,便躲了开去,眸底寒光乍现的一瞬,手中匕首便在男子身上销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男子倒是硬挺撑着,只是抽了一口气,一副死都不开口的模样。
华云蓁也不恼,将手中油灯放在一旁,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
“此物,你应当认识吧?”
这只是个浅灰色的布包,并不起眼,华云蓁却能明显察觉到男子看见这布包之时,浮现出一股惊骇。
华云蓁眸底溢出一抹森然杀意。“这是什么东西,想来你应当比我更加清楚。”
这个药粉并不致命,只是药力累积到一个程度,全身会开始溃烂流脓,神智却会异常清醒,每日从蚀骨灼心的疼痛之中晕厥过去,再清醒过来,每日瞧着自己身上浮现出一个个散发着恶臭的痘苞一点点涨大溃烂。
尤其是撒在流血的伤口上,会渗透入骨髓之中,传出阵阵瘙痒,直到将整块皮肤给抠下来。
拜李景瑞所赐,半年囚禁毒打之苦,她原本那具身体上的痘疤,已经密密麻麻的看不出原本的皮肤了。
华云蓁捏着手中的匕首,在男子身上不停的比划着。
“你说我若是在你身上多划几道,再撒上这个,你说,那个滋味可是美妙?”
在瞧见那物件之时,男子有一瞬间的怔愣,只是片刻,他便将眸底的惊骇收起,张口大骂。
“贱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华云蓁扬手便赏了男子一巴掌。“当初,我也是这样跟你主子说的!”
无尽怒火开始炽烈燃烧,几乎将她的理智烧灼殆尽,无尽悔恨与恼怒在她的心头不断交织,日日夜夜吞噬着她的内心,她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该狠之时,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华云蓁的手劲不大,故而如此一巴掌下去,男子面上也只是落了个浅浅红印。
只是华云蓁这话,意思未免让人深究,男子怔愣了片刻,竟是脱口而出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