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进了房门,云蓁的身形略略一晃,在环儿的搀扶下,方才站稳脚跟。
“郡主!”环儿在触碰到云蓁的那刻,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了一圈,甚是吃惊道。“郡主,你身上怎的如此烫?”
“莫不是发热了?”
云蓁缓缓落座,将身子大半重量倚靠在了桌上,她扶着额头,面色着实难看的很。“你寻个借口,去叶姨娘那方走一遭。”
“给她带个话,让她莫急。”
云蓁声音太小,环儿唯有倾身凑到近前,方才听清了云蓁在说什么,她忙点头应下了。
只是她惦念着云蓁身上的伤口,答应后,站在云蓁身前,犹豫了片刻。“郡主,你本就体虚,现下又受了伤,发了热,干脆去寻个医者过来替你瞧瞧吧?”
云蓁只觉得眼皮甚是沉重,费力的听着环儿的话,许久方才略略抬了抬眼皮,轻声道。“不必,你顺带让未名过来一趟。”
环儿正想要说些什么,便又听云蓁开口道。“我受伤之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你可明白?”
云蓁声音虽小,但话语之中蕴含着的警告环儿如何听不出来,她唯有咬了咬牙,不放心的瞧了云蓁一眼,方才出去了。
李景瑞乃是个多疑的,此番对云修下手,想来是因为他莫名受的那毒,让他起了疑心。
此番一计不成,他定然不肯善罢甘休,短短时间内,定然会将华云修瞧的死紧,这段时日,为防保险,还是莫要再动作,还是先缓上一缓。
许是她生了病,便觉得自己的精神甚是迟钝,脑中也一阵嗡嗡作响。
“郡主!郡主!”未名清秀的小脸铺满担忧之色,不断的在她的面前晃悠。
云蓁张了张嘴,唇角正想要嘱咐的话,被卡在喉间,她双唇一张一合,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已与身体分割开。
终于,她眼前一阵发黑,眼皮像是被粘在了一起般,终于,歪头晕厥了过去。
……
阴暗角落中蜷缩着的女子蓬头垢面形容枯槁,视线死死盯住从石室外头走进来的男子,怨毒的视线好似要将他洞穿一般。
待到那名男子走到近前,那一身华服与这肮脏阴暗的石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略略怔了怔,那男子带着温和笑容的容颜在她的瞳孔之中一点放大。
她的胸膛处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无尽的悔恨交织心头,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所有理智。
李景瑞轻轻蹲到了她的身前,将她面上的污浊一点点拭擦殆尽。
“不知公主,这些日子可还安好?”
她眉间染上讥诮,厌恶的,想要躲开李景瑞伸过来的手、只是厚重的铁链锁住了她的一举一动,让她只能被动受着。
“滚!”
不顾她的挣扎怒吼,李景瑞的手指一点点在她暗黄的肌肤上,那些已经咕哝结疤的伤痕上流连。
“痛不痛?”犹如情人之间的呢喃。
她正要躲开,李景瑞便在下一刻狠狠捏住了她挣扎的手肘,目光之中暗色翻涌,厉芒拨转间,将她的手骨生生捏碎。
惊呼声被她生生吞进腹中,她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突然一个发力,死死咬住了李景瑞的耳朵。
“李景瑞,我此生绝不会放过你!”
最后的话音,淹没在她唇角潺潺流出的鲜红之中。
“我绝不会放过你。”
……
一声声呢喃挣扎让趴于床榻边的未名从梦中惊醒,她猛地直起身,瞧着在床榻上陷入晕厥,被梦魇缠身的云蓁,忙凑近了一些,伸手搭在云蓁的额头。
“怎的这么烫?”
未名吃了一惊,还未收回的手,被云蓁啪的一声打掉。
云蓁的动作大而猛,肩胛处包扎好的伤口,在未名的瞩目之下迅速崩裂开来,雪白的中衣登时透出斑斑血色。
“若是这样下去,可会烧坏了。”
今日之事,未名已经从环儿处听了个大概,自然是清楚云蓁多番叮嘱不可泄露她身上有伤,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云蓁肩胛处的伤口,也不知到底怎的,寻常的伤药根本不起作用,只要云蓁动作略略大上一些,伤口便会立即崩裂开。
世子那方送来的伤药效果也是一般无二,现下郡主晕厥着,却又开始发热,这该如何是好?
眼见云蓁挣扎的动作愈来愈大,未名也来不及想那么许多了,忙伸手按住云蓁。
只是云蓁虽处于晕厥中,刻骨的恨意将她的潜力逼迫出来,未名竟是按压不住。
便在未名想着去将外间的环儿唤起来,轮流看护云蓁之际。
搁置在窗台边的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未名心中涌起一抹不安,警觉的抬起头。
只瞧见一道黑影静静立在床头,在她未曾反应过来之时,点了她的穴道。
未名身子一僵,瞳孔微微放大,只是她尽管心中急切,但她穴道被封,唯有眼睁睁的瞧着那道黑影一点点逼近床榻边,最后在床榻边缓缓落座。
男子倒是未曾蒙面。
只是房内灯火昏暗,未名只能隐隐瞧见了男子轮廓分明的侧脸轮廓。
便在她觉得甚是奇怪之际,那名男子几下动作便制住了云蓁。
借着床榻边搁置的一盏烛火,未名方才瞧清了男子的正面。
男子的五官若是分开瞧,算不得精致,只能勉强算是清秀,但组合在一起却自带风骨,便是身着毫无装饰的紧身黑袍,如此唐突的闯进一名女子的闺阁,却让人生不出什么厌恶之感。
未名只觉甚是眼熟之际,那名男子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当着她的面,褪了云蓁的衣裳,细致的给云蓁肩膀上药。
未名面色涨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本想骂男子一声登徒浪子。
只是男子下手轻柔,极为认真,除了上药之外,并未对云蓁做什么出格之事,手脚利落的替云蓁上完药后,将她用衣物裹的严严实实。
从始至尾,未名都不敢眨眼,一双眸子死死定在男子的面上,越发觉得男子眼熟的很。
兴许是未名的目光太过热切,男子轻手轻脚的替云蓁上完药后,方才将目光挪动至了未名的身上。
在未名觉得甚是诧异之际,便听男子缓缓开口问道。“你可是未名?”
听到男子的声音,未名有一阵茫然。
只是极快,她眸底便浮现出一抹警戒之色,不答反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静静瞧了她半晌,也不知想到些什么,唇角微微一抿。
许久后,他将手中玉瓶放在茶几上,缓缓开口道。“你去打些清水来罢。”
便在未名不明所以之间,男子忽的解了她的穴道。
未名向前走了几步,警惕的走至床榻边,用自己的身体将云蓁护在身下。“你到底乃是何人?”
男子眼皮都不抬,坐于床榻边,瞧着云蓁的侧颜,淡淡开口道。“我若是要对卿儿做些什么,你可拦得住?”
“卿儿?”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未名藏于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当即被勾了出来,瞧着男子的侧颜,不由有些出神,许久后,她吃惊的瞪大眸子。
“你,你乃是荣故?”
未名生了一张娃娃脸,只要添上些妆容,瞧来年纪便甚小,但她其实跟在瑾姑姑身侧时间亦有七八年,当年华卿凰从宫外带回来一个少年郎,她也是知晓的。
那个被华卿凰带回来折腾了一年的少年郎,在陛下病倒后,便再未曾在华卿凰的身边出现过,宫内来人匆匆,久而久之,她便将这人抛之脑后。
再加上,间隔六年时间,少年郎面上稚气尽数褪的干干净净,变成了个俊秀的青年。
故而未名一时之间未曾认出,现下仔细打量了荣故一番,方才反应过来。
荣故下颌微微一抬,轻轻应了一声,说话间,他的一双眸子也未曾离开云蓁。
未名瞧得多了,眼见荣故如此模样,再一联想到云蓁这张添了妆,与华卿凰有几分相似的容貌,神情不免染上几分古怪。
当年公主在世之时,也未曾有如此多的仰慕者。
没想在她逝世之后,竟是不断有桃花债一个个冒出。
未名心中微微一叹,心情甚是复杂,也不多言,接了盆清水放在一旁,便退出了内室,在外室静静候着。
荣故拧干毛巾,替云蓁敷上。他的手指在云蓁便是睡着,也染着一层浓浓阴郁的眉宇上,轻轻流连。
他唇角溢出一抹浅浅叹息,还来不及收回手指。
云蓁便在迷糊之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掌,似乎觉得甚是清凉,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贴于通红的面庞上。八壹中文網
荣故手指微微一拢,唇角缓缓溢出一抹笑容。
只是他的笑意还未加深,云蓁便扭过了头,死死咬住了他的手掌。
荣故面上神色一僵,瞧着云蓁虽紧闭着眸子,但是面庞上逐渐浮出的狠厉,他突然缄默下来,一动不动的任由她咬着。
便是荣故不曾反抗,云蓁也未曾松口,好似要将他吞吃入肚一般,在他的掌心生生留下了几个血红牙痕。
许久后,直到尝到一抹猩甜云蓁,方才松了嘴,但手下却还死死紧掐着他的掌心,不肯松手。
荣故也不觉着疼,另一只手缓缓在云蓁的眉间流连,一点点安抚着她的情绪。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际渐渐破晓,笼上层淡淡的灰白。
荣顾最后瞧了一眼在沉睡中,尚且眉头紧锁的云蓁,缓缓收回手,起身。
在离去之前,对着刚进来的未名,沉声道。
“今夜只有你一人。”
未名还未回过神之际,荣故的身影已经飞快消失。
未名的目光缓缓从茶几上搁置的那个白净瓷瓶,挪动到那染了血的毛巾上。
半晌后,方才走到床榻边伸手将那个瓷瓶收入怀中。
于此同时,床榻上昏昏沉沉的云蓁缓缓睁开了眸子。
在未名吃惊的瞩目下,下意识将目光挪至洞开的窗台。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