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云蓁今日那边闹腾了一次?”德怀王垂眸紧闭,手指轻轻的不住在桌案上敲动,桌案上放着几本通红的聘书。
陆南进来后,哪能忽略过那打眼的颜色,眸光不由转了转,抬头小心翼翼的分辨了一下他的面色,发觉瞧不出什么后,斟酌着开口道。
“郡主说是,要见王爷你一面。”
陆南注意到,德怀王听到此话后,眉梢微微一跳,只是他未曾开口,故而陆南也猜不准德怀王到底是什么心思。
许久之后,方才听德怀王开口问道。“云蓁可说见我所谓何事?”
陆南想起云蓁便觉得甚是头大,哪里敢在这个档口迎上前,他不由摇了摇头。“郡主只说要来见王爷,却是并未说,到底来寻王爷做什么。”
得到这个答案,德怀王淡淡的应了一声,但陆南总觉得他却不甚满意这个答复,但到底是拿云蓁没辙,陆南便全当未曾听出来了。
只是目光又挪动到那通红的聘书上,陆南不由唇角略略抿了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郡主这在府内静静待了半月,毫不知情。”
“这婚事,是否要让郡主知晓?毕竟这乃是给郡主挑选……”只是陆南话还未说罢,德怀王手指微微一顿,提到这个,眸子陡然睁开,双眼刹那之间钉在了陆南面上。
陆南忙低下头,便听德怀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本王乃是她的身生父亲,都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小没了母亲,亲事自然是交由本王来一手处置。”德怀王眉头越锁越紧,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本王养了她这么多年,就连她的婚事也要与她商量?”
陆南自然听出这话里头的不满之意,只是心中却不住腹诽。
王爷怕也对上郡主无法,方才瞒了郡主结亲吧?
不得不说,陆南在德怀王身侧待了这么些年,还是甚为了解德怀王的。
德怀王以往确实不将这个嫡女放在眼底,毕竟手腕再是如何厉害,到底不过乃是名女子罢了,日后还是要嫁人生子,有三分聪慧也是好事,再加上她尊贵的身份,她嫁了过去,怕是无人敢去招惹她。
只是想起前些日子里头,云蓁表露的锋芒,一介女子之身,却敢带着十几名府内护卫,便强守北门,生生将华子敬给逼回了宫里,还适时的让华云修将太皇太后护送到了宫里,掐准了时间,让太皇太后亲耳听到华子敬认下罪状。
这般杀伐果决的性子,若是换在男子身上,他想必会异常的高兴。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听多了这些日子里头外头流传的那些谣言,德怀王总觉得,若是放任云蓁成长下去。
怕是最后,又会培养出个华桑华卿凰来。
想起华卿凰,德怀王额角眉心便不住的抽搐。
虽说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若非是让女子当政,有违天道,泠国如何会内乱成如此模样?
虽说德怀王不愿承认,但是他这些日子下来,心中却是隐隐清楚,若非是有华卿凰十年掌权力挽狂澜,将太皇那个时候已经动摇的根基扶稳。
若非是华卿凰命短,再多些时日,将华子敬一手扶持上了皇位。
这皇位根本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今日即是轮到他手中,便是时也命也。
眼见那个位置唾手可得,明明知晓云蓁乃是一名女子,甚至乃是自己的女儿,德怀王却隐隐之间十分排斥她。
斟酌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将云蓁扼杀在摇篮之中。
万不能让云蓁成为第二个华卿凰。
只是……德怀王眸中不由浮出一抹疑惑,开口问道。
“华子敬那边,还未清醒?”
陆南摇了摇头后,踌躇着道。“属下让人去给华子敬瞧过,说他这迹象古怪的很,十有八九乃是中毒。”
德怀王眉头紧紧锁在一处。“确定乃是中毒?”
自打那次云蓁去牢里头瞧过了华子敬后,当日夜中,华子敬便晕厥过去了,这都晕厥了半个月之久。
若是普通的中毒,能晕半个月之久?若非是德怀王下令让人弄汤水给华子敬吊命,他这一觉睡下去,怕是再也清醒不过来了。
“就无人知晓郡主与他当天在牢中说了些什么?”德怀王眉头紧紧蹙在一处。
陆南摇头道。“当天郡主与华子敬两人独处,便是陪同着郡主前去的未名都说乃是在外头,并不知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
云蓁一离去,华子敬这便晕厥过去,按照德怀王的性子,怀疑上云蓁也实属是正常。
德怀王不自觉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在房内踱了几步,心中不断揣度着云蓁与华子敬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
只是任由他想破了脑袋,也是猜不出她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这百思不得其解,德怀王一拍手掌,便决定去云蓁院子中瞧瞧。
只是,德怀王临走前,目光落在那聘书之上,里头沉淀着的坚持越发的鲜明了。
他的手指缓缓略过那桌案上的几本聘书,最后在聘书之上流连了一阵,拿起了代表着镇南王府的那本聘书。
而后又斟酌着,将手中的聘书放下,又犹豫起来。
云蓁性子中的杀伐果决乃是他心中忌讳,镇南王又是个手握重权的。
若是镇南王要娶云蓁,若是未曾卸下身上的那一层外皮,从手握重权的王爷,卸下兵权,落得个闲散王爷。
德怀王心中不住摇头,心道若是自己,是万万不会如此将选的。
当初镇南王对华桑有情,但因驸马不得掌兵握权,分明唾手可得的东西。
司空傲在权势与地位之间,选择了这世间男儿最为无法抗拒的执掌大军,纵横沙场。
最终他倒是一步步从底层攀爬了上来,可是鱼与熊掌如何兼得?
若是原先,为拉拢镇南王,将云蓁嫁过去便也就罢了,现下,华子敬已经下了马。
云蓁的婚事至多是锦上添花,他又何必,将云蓁嫁给镇南王,给自己埋下个心腹大患?
就在德怀王斟酌一二之时,突然宫里传了消息来,他微微一滞,心中琢磨着,太皇太后喧自己进宫是做什么?
……
华云修这边虽说不如云蓁那边被围的跟铁桶似得,但也好不到哪处去。
华云修似乎有些累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负手站在窗台前,目光向外头望去。
对比半月之前,今儿再看,华云修原本还略显柔和的下弧线硬朗了几分,若不看正面,单瞧侧面,隐隐之间竟是与德怀王有几分的相似。
再加上他精致的五官轮廓,倒是越发俊美无匹。
半月时间,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身量拔高间,周身原本无时无刻不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势逐渐收敛,但是他瞧人之时,压迫感却比以往更甚了。
许久之后,华云修突然动了动,转过身子,偏头瞧了一眼在自己房内被德怀王调来待着的一名小厮。
使了一个眼色给陈诚。
陈诚眸色微闪,随意寻了个理由,将那小厮打发了出去。
下一刻,便只见一道身影从华云修让开的路上钻了进来,进来后,目光在华云修的身上转了一圈。
琉璃眸底溢出一抹惊艳,今儿的华云修眉眼之间虽说与云蓁还有几分的相似,就单依靠相貌来讲给便再也不会将两人认错了。
华云修向着周边让了几步,让琉璃进了来后,像是未曾注意到琉璃那略显侵略性扫视的目光般,眉头微微一蹙,开口道。“可是王姐让人传来消息?”
他似乎也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变得低哑而沉着,听来极为可靠。
琉璃略略有些听岔了,不过好在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不由点了点头道。“却是如此。”
这半个月时间,德怀王将云蓁锁在房内,不许出来,也不许旁人进去探视。
华云修先前试过几次之后,发觉云蓁房内也有诸多眼线,便是进了去两人之间也说不得什么。
再加上他现下常被太皇太后唤入宫里,也着实未曾有那么些功夫。
此刻好不容易听闻云蓁让琉璃传了消息来,华云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隐隐有些期待。
“王姐什么意思?”
琉璃瞧了华云修一眼,小声而迅速的低声凑到华云修耳边将云蓁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主子说,让世子你这些日子小心些,去许府与公孙家走动一下,最好是隐蔽些。”
许府便也就罢了,这公孙家是怎么?
公孙家要知晓原先跟华子敬乃是有所姻亲,华子敬下马之后,公孙家难免有些牵扯。
只是他心中虽说极为信任云蓁,但到底有些疑惑,这总不能什么都未曾准备,便贸贸然的上前去与公孙家牵扯?“公孙?”
琉璃眼见华云修眉头皱的死紧,心中哪里会不晓得华云修乃是在担忧着什么,她眉梢微微一扬,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送入了华云修的手中。
华云修垂眸瞧了一眼,发觉里头乃是一封信件,瞧过这封信件之后。
华云修终是知晓了云蓁让自己去做些什么,眸底不由溢出一抹复杂之色,许久之后。
他唇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缓缓叹息,而后终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琉璃眼见华云修答应下来,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本是想离去,也不知思忖到什么,犹豫了片刻之后,琉璃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你可知晓德怀王给主子定下的乃是何人?”
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许久之后,琉璃方才见华云修摇了摇头。
“那你觉着,会不会是镇南王?”眼见华云修回答后,琉璃再接再厉的询问道。
先前眼见云蓁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她心中着实好奇的很,但是云蓁不说,她总不能逼她说。
这便想着来华云修这里探探口风。
这次华云修回答的倒是挺快,只见他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会。”
还未待琉璃诧异的追问,便听华云修补充了一句道。“这以往姻亲既然未曾结成,日后这姻亲,十有八九也是不会结成的。”
琉璃听着华云修这斩钉截铁的回答,隐隐之间,竟是将华云修与云蓁叠合了起来。
这两姐弟,有些时候,还是甚为默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