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前行的马车前头露出双晃晃荡荡的小短腿,坐在马匹中间,如瓷娃娃般的稚嫩面容上带着难掩的激动,他好奇的左顾右盼。
眼见马车缓缓从街道中间驶过,晶莹剔透的眼珠子不住的在一旁的小摊位上转来转去。
似乎是瞧见了什么,小包子嘟了嘟嘴,双眼一亮,指着前头的那个摊子开口问着旁边坐着的女子。“环儿姑姑。”
“那是什么东西?”
环儿坐在小包子身边,瞧着他坐在马车上不甚在意的晃动着那双小短腿,似乎是真对那摊子上的东西感兴趣,半个身子都要倾倒出去了。
环儿眼皮子一跳,心道一声小祖宗,忙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小包子捞在了怀中,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跌了下去。
这要是跌了下去,伤到哪里,那些人还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要知晓这个如玉般的小娃娃不论到哪里都是被捧在心尖尖上的人物,若是尚有伤痛,那还不得连累一大群人?
小包子被环儿眼疾手快的捞回来坐好,只是斜眼瞧了一眼心惊胆战的环儿,不满的嘟了嘟嘴。
下一秒,盈盈泪色好似就要从他的眸底泛滥出来,瞧得环儿一愣一愣的。
“小殿下,你这是怎么了?”眼见这小祖宗一言不合就眼冒泪花,环儿又是吃惊又是心痛,忙一把将小包子捞在怀中,柔声哄道。“小殿下,这是怎么了?跟姑姑说说。”
小包子眼角还挂着泪珠儿,说不出的委屈,指着眼见要过去的摊位,抽抽搭搭的道。“那个,骞儿想要那个。”
眼见小包子摆出一副若是不给买,就要水漫金山的架势,环儿一时也不知到底如何是好,只得将求助的眼神,下意识挪动到一旁的白止面上。
三年下来,原本面容略显稚嫩的白止也褪去了脸容上的婴儿肥,倒是越发俊俏,再加上因着职位变动,他也无需再藏于暗处,相对比于性格沉闷的白契,他倒是显然更加身受姑娘们的喜爱。
只是让人吃惊的乃是,这三年下来,性格沉闷的白契孩子都有了一个,他却是冷寂下来。
身边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这个也着实是怪不得白止。
毕竟守了这么多年的人,到现在都不开窍。
白止恼也恼过,只是这人死都不开窍,他能怎么办?
这般想着,白止瞧着环儿那焦急的模样,心中越发来了气,面容便不自觉的冷了几分。
因着白契初得了个孩子,此行便留在了苌楚中都,白止便一路随行下来。
初时白止还是甚为高兴的,毕竟想着,到底跟心尖尖的人儿能够有个接触,再多了几分机会不是?
毕竟这常年在宫里头,若是再不抓紧机会,白契那个闷葫芦连第二个儿子都造出来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那无良的主子,竟是为了跟公主单独相处,直接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给丢了出来。
原本期待的两人行,中间生生插了一个小包子,他心情能好的到哪里去?
白止只瞧一眼,也知晓自家小殿下又在装模作样了。
偏生这女人就吃这套,白止一想就觉得牙痒痒。
瞅着自家小殿下那跟成了精似得的小眼神里头,似乎还含着几分嘲讽?
这小殿下绝对是对前些日子里头,自己强逼着他早起,便记恨上了自己。
这爹娘乃是妖孽,造出来的,这才多大?就跟成了精似得?
日后大了还得了?
白止心中衡量着若是自己刻意无视过去,这小殿下还不知道要给自己寻多少事情,故而他偏头瞧了那近在咫尺的摊位,咬牙切齿的晃了晃手中的马鞭。
嘭的一声,那正在捏糖人的摊主被这利落的马鞭声下了一跳,惊惶的抬起头,便发觉他原本捏好的几个糖人已经不见了两个,而那被马鞭打出一道痕迹的地方,静静躺着一锭银子。
冷着脸将那糖人塞到环儿手中,白止便偏过头目不斜视的专心驾着马车。
环儿原本也被白止这气场吓了一跳,心中琢磨着,这人也不知又是哪里出了岔子,自打两人初见便常年就是这副德行,仿若是自己欠了他许多钱似得。
自己不过是当初被他吓了一跳,迎面摔了个狗啃泥。
明明是他的错,若非是他神出鬼没的,她如何会惊吓成这副德行?
偏生这人毫无自知之明,还掐着这个,硬生生挤兑了她三年。
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拿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无可奈何。
环儿心中愤愤不平的念叨了两句,在瞧见自家小殿下的目光完全被自己手中的糖人给吸引了过来,她心底一柔,笑眯眯的便要将手中的糖人伸手递到了小包子手中。
只是,还不待小包子眼冒金星的接在手中,便听白止开口道。“皇子妃说了,小包子还在长身体,是万不可吃太多糖的。”
环儿登时转过头,将不满的目光投掷在了白止的面上,只见白止专心致志的控制着马匹,似乎不曾注意到她的目光似得。
这人,真是,若是不能吃,为何又要买?
现下好了,小殿下要,他便买来了,却又说出这么一句。
环儿瞧着手中捏的如此精巧的糖人,眉头不由紧紧锁在了一处,心中甚是纠结。
白止说了这么一句,便丝毫不理会他们两个人了。
只剩下环儿与小包子面面相觑着。
小包子眼巴巴的瞅着环儿手中的糖人。
若是白止说,那话乃是他父亲所言,他还可充耳不闻,只是,白止叔叔说是母妃说的。
小包子虽说年纪小,但是有些事情也知晓,比如惹了父亲无妨,至多是被罚。
若是惹了母妃,那就等同于惹了父亲,那就不是挨一顿罚可落得下的。
只是,就算小包子知晓,但到底不过是个孩童,心中甚是惦念着,目光根本无法从那糖人上头移开。
那小眼神瞅的环儿心脏疼的一抽一抽的,用狠狠的眼神不知剜了一旁的白止多少眼。
白止自然是察觉出了环儿投掷过来的目光,掩饰般轻咳了一声,重复道。“不可多吃。”
环儿心中原本就对白止甚是不满,冷哼一声,而后瞧见小包子的眼神后,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了什么,她斜眼瞅了白止一眼,心道人是变了性?竟如此好说话的吗?
只是到底环儿也未曾想那么多,举着两个糖人,让小包子挑了一个,便笑眯眯的瞧着小包子小心翼翼的将那糖人捏在手中,试探性的添了糖人一口。
而后便瞪大了双眼,如玉般精致的小脸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颜。
看的环儿的小心肝都酥了,下意识的抚了抚小包子鼓鼓囊囊的面容,心道白白嫩嫩的,果然像个包子。
祁盛华与华云蓁的这个儿子名唤祁骞,至于乳名……便叫小包子。
说到底是生产那日,眼见华云蓁为了生下祁骞,疼的死去活来的,吓得祁盛华不轻。
好不容易生了下来,旁人问祁盛华到底起个什么名字,祁盛华一心牵挂在华云蓁的身上,便说是让他父皇亲自赐名。
虽说旁人觉着祁盛华甚是尊重苌楚陛下,方才让陛下赐名,但是只要是知晓祁盛华性子的,都知晓,不过是当时,祁盛华一心都牵挂在华云蓁的身上,只想进去瞧瞧华云蓁的状况,随意应付一下而已。
只是这名字不取,但这总归是要取个乳名的。
被缠烦了的祁盛华眼角瞥见桌案上还端放着早晨华云蓁咬了一口的包子,便随口绉了这么个乳名。
反正不论如何,小包子这个乳名,便陪同着祁骞长大了。
就在环儿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之后,瞅着自己手中的这个糖人,心道。
白止提醒着不能打多吃,还一买买两个做些什么?
瞧着小包子一边舔,一边举在手中看的模样,似乎觉着这个东西甚是新奇的紧。
也难怪小包子如此,毕竟这也算的上是小包子的第一次出行,对这些新奇玩意自然是好奇的紧。
这糖人也不似旁的东西,可存储起来,环儿瞧着手中的糖人出神想着。
这东西别说,还当真好看的紧,这世上有些人的手艺当真是出神入化。
就在环儿思绪乱飞之际,下意识便学着小包子的模样舔了一口,甜腻的感觉滑入喉间,环儿砸吧砸吧了一下嘴巴,这东西到底不过是用来哄孩子的玩意,除了模样好看,着实也没啥出众之处了。
只是,她年幼之时,家里穷困潦倒,若非如此,也不会将她卖入了德怀王府。
那时她家是买不起这个东西的,那时她只能眼馋的瞧着旁人吃着这玩意,现下吃着,却又着实没有什么感觉。
就在环儿胡思乱想之际,只感觉自己端着的那个糖人被人咬了一大口。
咬的地方,还正好是她先前舔过了一口的地方。
环儿怔怔然的瞧着白止将手中那个糖人的头咬断,而后一眨不眨的瞧着她,口中还嚼着那糖,含糊不清的问她。“怎么了?”
环儿反应过来之后,便只觉得一股热浪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浑身上下都被红色渲染,整个人好似刚从蒸笼中爬出来一般,哆嗦着的身子,指着白止,颤抖着声音道。
“你,你。”
白止被她指的有些茫然,眨巴了一下眼睛,口中还在嘎嘣嘎嘣的咬着糖。“我怎么了?”
“恬不知耻。”环儿颤抖着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只是现下这处境着实是没法让她钻到何处去,眼见白止还装出这般模样,搜肠刮肚也只寻出这四个字来。
白止终于把口中的糖咽了下去,他唇上染了几分糖色,水光潋滟的,一张一合就好似在勾引谁一般。
他略显茫然的瞧着环儿,似乎十分不明白,环儿到底在说些什么。
环儿险些被他生生气晕过去,可被他那眼神瞅着,只觉得手中捏着的糖人都着实有些不对味了。
先前那股甜腻的感觉刺激着她,她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一时慌张的竟是不知理当如何是好。
就在环儿整个人羞红的快要炸裂之时,白止只是慢悠悠的从环儿的手中接过糖人,眸底泛出的笑意,仿若在一瞬间压抑不住了一般。
口中却还故作茫然道。“这糖人还挺好吃的,你不吃不就给我吃呗?”
这句话堵得环儿哑口无言,只能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白止。
夹坐在两人中间的小包子专心的瞧着自己手中的糖人,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转了转,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