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城,这座已经建城两百余年的古城,多次历经战火而不倒,城外侧的青石之上满布箭疮刀痕,透露着战火的无情。
尘岳伫立山坡之上,遥望着这座在几个月前挡下了福王脚步的坚城,眉头微皱。
身后肖尚文率几十骑披甲锐士侧立在旁,默不作声。
自陵州大胜之后,凉州军就已经兵围城外,如今的陵州城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忽的,一袭白影从远处飘然而至,不用去想,此人自然是在军中被誉为白衣鬼才的褚玉成。
“将军,宇文成化从柳州来信,让我们尽快攻下陵州,信使还带来了一些美酒牛肉作为犒军之用。”褚玉成立马说道。
“知道了,分发给受伤的士卒先用。”尘岳轻点额头,随即单手遥指远处说道:“你看这陵州城,城高墙固,如今南宫残军困守城内,现在让我们强行攻城,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啊。”
银白色的披风在褚玉成的后背随着微风徐徐摆动,不置可否的答道:“不仅如此,城中还屯有当初南宫霸随行带来的大量粮草,怕是足够支撑他们个一年半载,确实费脑筋。”
两人相视苦笑,凉州的大队骑卒野战无双,首场大胜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但是若大量折损在攻城战上,换做谁都会心痛的。
褚玉成忽然抬头,脸上带着一抹怪笑:“先回营,昨天打探到个消息,或许你会感兴趣。”
尘岳一愣,看着神神叨叨的褚玉成也不废话,身形一动,几十骑蓦然调头,朝着大营方向疾驰而去。
一个伏击战中被擒的福州百夫长正局促不安的等待在尘岳的大帐之内,不自觉的东张西望,那日的大败如今依旧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凉州骑卒的弯刀令他记忆犹新,现在自己站在凉州主将的营房之中自然带着一股畏惧。
少倾,一阵脚步声响起,几道人影快步走入帐内,带起一阵微风。
百夫长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起来,站着说话!”尘岳挥了挥手。
百夫长唯唯诺诺的站了起来,依旧垂着头,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坐在首位的尘岳,不由得暗自诧异这位一战击溃八万大军的凉州主将竟然如此年轻,看样子顶多也就二十来岁。八壹中文網
褚玉成看着这位福州降卒,开口道:“来,把你昨天对我说的话再说一次。”
“好的,将军!”百夫长赶忙躬身应答:“原先的南宫亲军主帅南宫霸不是战死的,是被他的儿子亲手杀死的。”
“什么?”此刻端坐的尘岳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骇然的消息:“你怎么知道?”
百夫长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尘岳,毕竟这人让他们的三万余大军有来无回:“因为当初南宫羽在东海城其实是被俘的,随后投降了福王殿下,在福王的指使下把他爹引出了城,当场斩杀在福王的面前。那时我就在场,亲眼看见南宫羽把剑刺进了那个老人的后背,随后我还跟着邓建安将军进城帮助南宫羽接管了大军。”
百夫长虽然被俘,但是不自觉地依旧一口一个福王殿下,浑然不觉,话音刚落就反应过来说错了话,紧张的额头不断的冒出冷汗。
为了转移尘岳的注意力,他又接着说道:“此事我敢保证绝无半点虚言,当时在场的有数百人,除了我,降军之中还有几个人也在场,将军可以去问。”
尘岳偏头看向褚玉成,褚玉成微微点头,示意他说的不假,已经证实过了。
“好了,你下去吧。”
话音响起,百夫长暗自松了口气,弯着腰低着头就缓步退出大帐,刚退到营门口,尘岳的声音再次响起:
“败的是福王,不是你们,军人,拿出点军人的样子!”
淡淡的喝声传入耳中,百夫长竟然没觉得畏惧,反而有些亲切,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快步走出了大帐。
看到那终于抬头挺胸的降卒,尘岳才略微满意的笑了一下。
褚玉成若有所悟,开口道:“这些降卒你打算怎么办?”
如今一战下来,凉州大营内多了三万多的战俘,有福州军卒,也有南宫亲军,一直关着不仅占地方,还浪费军粮。放了吧,又怕他们转头拿起武器再次成为敌人,也是一件颇为头疼的事。
“先等等看吧,把南宫羽弑父的消息在降卒中传下去。”尘岳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褚玉成点了点头,接着带着愤恨的说道:“这个南宫羽,原本以为他只是个不称职的将领,没想到为了活下去,竟然能做得出这种事。”
对于自幼父母双亡的褚玉成来说,父爱是他此生也遥不可及的东西,没想到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干得出弑父这种事。
南宫霸对于这个儿子的溺爱,即便是他们远在凉州也是略有耳闻,当初为了保下南宫羽,老人放下脸面亲自去求了安国公常翰棠,还向宇文家交出了一些兵权,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不想却死在儿子的剑下。
“禽兽不如的东西!”淡淡的冷喝声从尘岳的口中传出,一脸的阴沉。
一天之内,南宫羽弑父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南宫降卒,起初没几个人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福州降卒出面证实,他们不信也得信了,甚至有一些人在得知此事之后抱头痛哭,眼泪横流。
现在想起当初南宫霸战死,大批老一辈的将领被屠杀,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不服从南宫羽投降的命令,更多的怕是南宫羽畏惧一旦消息走漏,这些人会第一个站出来杀了自己。
这些普通的士卒消息闭塞,只知道服从上头的命令,对于高层争端往往只听那些校尉的一面之词,轻而易举的被欺瞒过去。
南宫霸死于敌手,南宫羽还投敌,原本就在军中引起了极大地不满,只是碍于南宫亲军必须无条件服从家主的戒律,大家也就只能服从,现在一股对南宫羽滔天的怒火不断的在降军中蔓延开来。
看到那些降卒各个义愤填膺,尘岳和褚玉成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