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臻少爷去了镇上,林株消化了一会儿暴涨的心情,一奔一跳的也进了菜园。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身新衣服足以让她高兴很久。按理说,金臻少爷每年都会给她扯一身新衣服,可是啊还是总觉得没衣服穿。想起前世那挂满衣橱,几乎是每天不重样的四季衣服,好怀念啊。
也是,一件衣服,冬天套在棉衣上,春秋套在夹衣上,夏天单穿。一年到不了头也就破了烂了。只有刚来那一年那一身一直穿到现在,可是已经又窄又小。
她有点后悔自己太大方,将燕府送来的丫鬟工作服给了舅舅家的女儿。要不然还有几身换洗的。那身衣服她只穿过一两次,她觉得自己是在府外,不必要让人都知道她是府上的丫鬟。
提起衣服,她又有点恨那个格格巫般的林张氏,本来大宝,无忧公子也给过过她几块布料,可是由于家里实在是太暴露了,布料又显眼,就被不间断她现了。自然就保不住了。
她一会儿噘着嘴,一会儿子笑着,进了菜园。
菜园另一头,燕无忧神色暗淡地看着她进了门,对身后的大宝说:“知道了么?以后她也不是你我该管的人了。真是不明白,这么个疯疯癫癫的小丫鬟,怎么谁都惦记着。”
说完将手里的布料扔进大宝手里,大踏步的回府。大宝的脸色更难看,那天在聚贤楼金小光说了什么,他不在没听见。
却是这几天看到公子的精神很不好,刚才两人去桑园挑了几块今年流行的布料,就来到了这边,看样子是要给林株送过去,却是没有进去,而是绕着菜园转了个圈。到了这头就看到了林株同金臻少爷说话,然后一奔一跳的。
看来自己是彻底没戏了,前段时间他还心存幻想。想由他来照顾这个从小一起长的的女子。
他拿着布料跟在燕无忧身后,到底心里有点牵挂。布料不给林株,她今年会有新衣服么?
终于还是忍不住,紧走几步追上前面的燕无忧试探着问:“公子。这布料还给不给株儿了?”
“给什么?有那么多人惦记着,我们操什么心啊!”燕无忧很没好气的说:“你是没长眼睛看不到怎么的,越来越眼力见了。”
大宝不敢再问,拿着布料跟在燕无忧身后。还没走过燕府长长的院墙、远远地看见燕秋吟带着银玉美玉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远远地看见他们,脸上立刻带上媚笑。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燕无忧微微逼了闭眼睛,他觉得有点刺眼。
大宝忙在后面带上一丝戏谑的笑,凑近说:“公子,三小姐。三小姐又来了。”
他说的虽然低声下气,却是带着一定嘲笑的成分在里面。
自从那天从聚贤楼回来之后,这位弱风扶柳的三小姐就开始时不时得很凑巧的出现在燕无忧面前。
真不知道她用什么方式串通了陈姨娘,允许她自由出入了。
燕无忧被这样盯梢心里正不舒服呢。他转身狠狠地瞪了大宝一眼,挤出一句话:“不想找抽的话,去截住她。”
话音未落,他已经真的掉转身子。依旧往回走,走的很大步。
爹的话,老太君的话,对他而言都是圣旨。他必须无条件接受。可是现在他对这个从小守护到大的妹妹是越来越烦,越来越反感,甚至看到她头皮都会麻。
尤其是这几天。他总是想如果不是那天她来捣乱。表哥一定不会说林株是他的,表哥从小护着他,一定是想帮他,想减少他的麻烦。
却让他这几天更麻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表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的话,自然的算数。可是他绝对不想让自己的这个小丫鬟做他的人。
这个小小的还未及笄的女子。带给他很多的温暖。到现在他的唇边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清香。
他总是像,她为什么还没及笄,如果当时在定远的时候她已经及笄,那么现在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说出她是他的人。
可惜就算两人曾经同床共枕过。秦南国的律法,没及笄的女子是不允许嫁人的。
他唯恐躲之不及的急匆匆走远,身后的燕秋吟娇声喊了起来:“二哥哥,。二哥哥,爱……哥哥。”
还真是如林株所说,被喊成了爱哥哥。
什么爱哥哥爱哥哥的。他再次加紧步伐,逃也似的往前走。
后面的大宝只好眯起老鼠眼睛,满脸谄媚之色的凑上前对气急败坏的燕秋吟说:“三小姐,三小姐。公子他突然内急,内急,急需着个地方方便方便。”
燕秋吟眼巴巴的看着燕无忧走远,柳眉倒立,冲着大宝说:“是内急还是在躲本小姐。好你个大宝,你就伙同二哥哥糊弄我。看我不拧掉你的耳朵。”
说完挽起衣袖,准备上前揪大宝的耳朵。
“别别别。三小姐。小的只是个跟班,做不了公子的主,再说了人有三急,内急了谁也没办法。三小姐总不能让公子当着小姐的面就方便吧?这没遮没栏的。”大宝很夸张的将布料夹在腋下,双手很畏缩的捂着双耳,躲开燕秋吟的手。
心想这个三小姐实在是没教养,真的是有娘生没娘教啊。
自己虽然是下人,好歹也是无忧公子的贴身随从,是个男人。爹也是府上的管家。身份地位同她这个伪小姐也差不到哪儿去。怎么能说揪耳朵就真的来揪耳朵呢?
要知道一般人家有家教的女子都知道不能随便揪男人的耳朵。
他有点为公子愁,娶这样的女子做夫人,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燕秋吟一向在燕无忧的庇佑下跋扈惯了。对于下人向来是张口便骂伸手就打的,本来她在大宝面前还收敛一点。
自从上次燕大将军回府之后,她知道自己同燕无忧的亲事已是铁板钉钉,所以放肆起来。
大宝那里会乖乖的让她揪耳朵,老鼠般灵活的躲来躲去,燕秋吟根本就揪不上。
她气得大声骂银玉美玉:“银玉,美玉,你们两个是死人啊!不会来帮忙?”
银玉美玉哪里敢去得罪大宝。他可是公子身边的红人。两人一步挪不了一寸的移动着。
大宝小眼睛一闪一闪的,度很快地窜去银玉美玉身边,将手里的布料横放在两人怀里。说了声:“公子给你们的,我走了啊。”
便溜之大吉。
燕秋吟气的脸都白了。却是大宝跑得比老鼠还快。
她狠狠地对着他的运去的背影骂了句:“大宝,你给我记得,本小姐是不会放过你的。”
骂完转脸对着银玉美玉一人一巴掌,打的银玉美玉捂着脸不敢说话。怀里的布料就掉在了地上。
燕秋吟气呼呼的指着地上,说:“什么东西?捡起来!”
她没看清楚大宝拿的是什么东西。
银玉捂着脸很委屈的弯腰捡起布料说:“小姐。是布料。”
“布料?什么布料?我看看、”燕秋吟一把夺过布料,看了一眼,塞给美玉说:“料子还不错,回去就去找裁缝,给我做两身新的。”
现在燕无忧对她也不是另眼相待了,每月都是按规定给月例,衣服饰也都得自己出钱买。这两块布料看起来不错,应该是上好的。正好多添两身新衣服。
银玉美玉心里不舒服了。刚才大宝分明说是给她们的。
美玉很快地看了眼银玉,她地位较低不敢争取。
银玉壮了壮胆子,陪着小心说:“小姐。大宝说这两块布料不太好,公子说给我同美玉“
她说的很小声,打可以白挨,衣服不能让。要过年了,家里人多,这快布料正好孝敬娘。
燕秋吟一听眼睛又竖了起来,指着银玉便骂:“大宝说是给你们的就给你们啊。这可是二哥哥给小姐我的。快点回府,回去就找裁缝。”
说完摆动腰肢往回走。
银玉美玉气的对视良久,银玉说:“还是小姐呢,同丫鬟争东西。以后要是做了夫人,还不克扣死我们下人了。”
美玉也跟着说:“无忧公子也真可怜。以后我们不能帮小姐盯着公子了。”
两个丫鬟达成共识,银玉心里总不舒服。手里的布料摸起来掂起来都不错,带回家去娘一定会很高兴。
美玉更不舒服。她家里还有奶奶。
两人有气无力的走在路上,手里的布料一会掉在地上一会儿掉在地上的。回到府上,布料已经沾满了土。
金臻少爷来到天门镇,先去书社会了会文友,又去聚贤楼喝了杯茶,便起身去车马店雇了辆马车去了都城。
家里的马车都没用。
马车很平稳匀的驰向都城。走了近一半路程。他掀开车帘,如他所料看到一辆精致小巧的马车迎面驰来。
他无声地冷笑一声放下车帘,
来到都城,先找了家规模很大的客栈,将马车寄存在马厩,给马夫也找了间客房,安顿他休息。自己定了间上房。
便出去几家大商铺转悠,他很认真仔细的帮林株选好了她要求的绣有蝴蝶的布料,蓝色的棉布裙料。又给林云林朵挑了两块花花绿绿的。
将东西带回客栈放好了。
换上一袭白衣,头上挽上白玉钗。出了门。
冬天人都穿得很臃肿,颜色也比较灰暗,就是那些王孙公子们也都不会穿白色的衣服。
他走在街上,俊逸出尘,犹如鹤入鸡群,引来无数少女羞怯的目光。
他去了几家阴阳花圈店买了烧纸冥币香表,又去打了壶酒,买了些点心牛肉,还买了一壶醋。
带着这些东西出了都城,向距离都城五里之外的天恩寺走去。
天恩寺是皇家自己的寺院,平时也不对外开放。去的人基本上都是去寺院相邻的天恩山游玩,天恩山高大巍峨,山上亭台楼阁还有一处天恩山瀑布。
这个时节据说瀑布已经结冰,就像一面银色的大镜子,很是壮观。
去天恩山的路同去天门镇一样的距离,他慢慢地走着,步履飘逸,面容俊美,白衣飘飘,前后左右都是美不胜收,宛若神仙下凡。迎面走来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会多看他一眼。
他身子机械的走着,心里却是波涛汹涌。爹娘的忌日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就埋在天恩山脚下。
当年爹娘被杀,是梅九公冒着生命危险潜了回了王府。当时王爷王妃身异处,尸体早已被翻腾的不知所处。为了方便,梅九公只将两人的头颅带了出来,埋在了这天恩山下。
因为天恩山旁边的天恩寺是皇上王爷们祭祀的地方,还埋着两位信佛的先皇。只可惜天恩寺已经被封。
想起爹娘身异处,自己同堂兄弟们流离失所,妹妹近在眼前却不敢相认,他的心刀割般的难受。
离天恩山越来越近,他的脚步越来越急促。
天昏暗下来,黑沉沉的乌云似乎就在头顶,他慢慢走近天恩山,踏上通往山路的小径。
走了几级,等候在此的梅九公迎了上来,说:“少爷,老身已经查看过了,方圆几里之外无有他人。”
金臻点了点头,说:“梅伯辛苦了。”
梅九公稍稍弯了弯腰,退去一旁,看金臻走过几级台阶之后。他矮小的驼背身子轻盈的一纵,已经落在了最高的那颗老白杨树的顶部。
金臻沿着石阶一路向上,走到一片松柏林,拐了进去,一直走到山坡处。
爹娘就埋在山坡下,坟头长着两棵苍柏。
他取下背上的包袱,重重的跪了下去。
点上香,扫了点酒,醋,便开始烧纸钱。将带来的失物掰碎了撒开。
他直直的跪着一直到纸钱全部烧完。才跪坐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抬头一眼,下起了雪。
他茫然地起身看了看四周,天昏暗下来,灰蒙蒙的。四周安静极了,可以听得见雪片落在松柏叶子上声音。
已经是下午时分,怎么还不来?他理了理衣袍,拍去膝盖处的土。
就听见耳边传来梅九公的声音:“公子,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