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二娘子的爹终于带着举家前来女儿家,浩浩荡荡的鱼贯而入,队伍很庞大,一间屋子都挤不下了。
平时做事儿稳重稳当,走路都怕踩着蚂蚁的菜二娘子似乎一下有了精神。一双脚马不停蹄的穿梭于屋子厨房之间。那么多人,她一个人竟然很快的蒸了两锅馒头。炖了一锅的烩菜,还加了点朱大厨偷偷给的肉。
林株很想给她帮忙,可是竟然都都跟不上她的节奏,只能跟着她来来回回的瞎跑一起。跑的气喘吁吁地,还没插上手。
乱跑又帮不上忙,还不如不帮。
反正娘在自己娘家人面前是要好好表现表现。她便站在门槛前看着老舅一大家子人。
除了姥爷胡老爹,舅舅胡大东舅妈胡刘氏三个大人。还有四个男孩三个女孩,一家老小三世同堂一共十口人。同林家差不多。她不由得暗自佩服,瘦的纸片般的舅母实在是太厉害了。刚来这里的时候听说只有四个孩子,短短的几年时间居然就有七个了。
她才三十多岁,说不定以后还会有。
实在是太能生了。她的脑子不知道怎的想起了又一次在镇上见到的一头老母猪,也是干瘦干瘦的,肚子下的**上挂着很多只小猪。
怎么会联想到老母猪,好像有点侮辱人啊。
她忙贼不打自招的向舅母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干瘦的如果不穿女子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是女人的胡刘氏却只顾着呵斥三个个还听不懂话的小儿女,根本没去看她。
七个孩子,最大的表哥已经是很大的的大小伙子了,比她还大。最小的还在吃奶。
这一大家子人,个个面黄肌瘦。尤其是那几个女孩儿,满脸就剩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应该如娘所说,是生活所迫。还有标准的重男轻女,有干的好的都留给家里的男孩子,女孩只要不饿死就好。反正以后也是人家的,迟早的泼出去。
她再次感慨。还是长在爹娘家里幸福。
饭菜乎想象的快端上了饭桌,一大家子人终于坐在了饭桌前。
人多了,就立起了规矩。
胡老爹,菜二。林株的舅舅,四个表哥表弟坐在主屋的桌前吃,是上得了台面的男人。菜二娘子带着弟媳林株三个表妹就在林株的屋里吃,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据说女人吃饭不上桌面就要在厨房。可是人太多厨房也挤不下。
才拿起筷子,林株就看呆了。舅妈看起来瘦的竹竿似的,饭量却出奇的好。碗口大的白面馒头几乎是一个接一个的填进嘴里,似乎没有咀嚼就咽下肚子。她一口吃吃下五个。菜都没吃一口。怀里的小女孩吊在她的干瘪的**上咂巴着嘴。黝黑的肚皮都露在外面,她也不管不顾的。
亏的那馒头是刚出锅的软和的。如果是干的,一定会被噎死。
还有那两个个瘦小的黑蚂蚁般的小表妹也毫不示弱,那个两岁的,都几乎吃了一只。要知道馒头碗口般的大。
吃的菜二娘子心疼的皱起了眉头。不是心疼粮食,而是心疼弟媳侄女。
这该是有多饥饿饿了才有这样的的吃法。
林株咬了一口馒头就再也吃不下来了。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
面对几个这样的饥民。实在是没有心情吃下去。
就听得那边的屋子里传来菜二的声音:“株儿娘,株儿,快上馒头。”
看来那边应该也是风卷残云的度。菜二娘子正在喂两岁的小侄女吃饭,林株忙说:“娘,你喂她吃饭,我去。”
一蒸笼的馒头三层笼屉已经剩下一屉。林株将不是很讲究的大馒头放进盘子,端了进去。
饭桌上大木盘里的馒头已经没了,一大盆菜也没了。
到底是男子,吃的就是多,刚才盘子里可差不多有二十只大馒头啊。
林株将盘子放在桌上。端着菜盆去厨房添了些烩菜。
回到屋里惊讶的看到桌上刚刚端来的馒头已经一扫而光。
这是什么情况。
她眨了眨眼睛。
饭桌上头斑白姥爷胡老爹双手捧着一只大馒头几口就咽下肚子,还舔干净手上的渣。老舅胡大东也不示弱,他的长相就是他爹年轻时的版本。也许是生活太多艰苦,看起来有点愁苦。
四个男孩。个个都瘦瘦弱弱的。也许是营养实在跟不上。个子都不高。
最小的有三岁多。
孩子太多了,日子自然穷。也难怪娘一直念叨牵念。
想起月月被林张氏掠夺的俸银口粮,林株便替娘感到不平。娘也是燕府的下人,也挣工资,可是全都无常献给了林家,娘家这样也无能为力。她也是爹娘生的啊。
她又去厨房端来了馒头,姥爷老舅表哥表妹表弟们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得让他们吃好吃饱了。
胡老爹一家是不折不扣的庄稼人,守着勤劳的本色,在菜园住了十天,全家老小都不闲着。
每天一大早胡老爹就会起来,满菜园的找来一只破烂的柳条筐,用一把铁锨挑着,扛在肩上就出了门,去外面的田野里找些牛粪驴粪马粪羊粪的。回来压在土里面。说:“镇上的人就是浪费,这么好的肥料也没什么人去捡。要知道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蔬菜同庄家是一样的。到了上肥时间就得上肥。这么多的地,上不足肥怎么行。”
只是短短的几天,菜地头上就堆起了一个粪堆。
儿子胡大东也不闲着,他用铁掀将菜园田垄很认真的堆起来,荒凉了许久的菜地便看起来一畦一畦的。他还带着两个大儿子修理了猪圈,鸡舍,将那些个将要腐朽的木栏栅拆掉换了新的。还整理了堆积杂物的仓库,将那些废旧不用的全都扔掉。
舅母就更不用说了,每天天不亮起床。帮着菜二娘子将一大一小一明一暗几个菜窖还好清理了一番。将那些陈年老菜,干的蔫的全都腾了出来,说:“这么多的菜,可惜没有喂猪。”
喂的几头猪每到年关就变成了燕府菜桌上的佳肴,这两个月猪圈是空的,得等到二三月份才会捉回小猪崽儿。
菜二娘子笑着说:“小翠儿。都是些烂菜叶,扔了就扔了吧。亏得你来帮姐姐将菜窖整理好了。要不然这么大的菜窖,我同你姐夫都没精力整理。再过几天韭菜菠菜的就又长出来了一点时间都没有。”
林株在一旁也插不上手,便帮忙带三个小朋友。
胡刘氏在这不到五年的短短时间内。一连生了三个,
走到哪里都拖儿带女的,在家里的时候,因为念着有吃奶的,外面的农活帮不上忙。那些个稍微大点的全都被赶出去在几亩薄地里干活儿。她自己被三个小的缠得死死的。几乎是饭都吃不到嘴里。
现在终于有了林株同大女儿带三个小的。又吃饱了肚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干劲比菜二娘子还大。
整理完了菜窖。全部清洗了厨房。
菜二娘子便将燕府后厨关系好的送来的旧衣物,加上林株穿小了的,全都找了出来。
摆了整整一炕。准备要给七个侄子侄女们改做衣服。
胡刘氏激动地两眼放光。
家里人多地少,每年收获的粮食省着扣着,最多也只能撑半年。剩下的半年便只能靠野菜蔬菜甚至东借西借的过活了,吃不饱肚子的这半年是她最煎熬的时候。
肚子都填不饱,衣服哪里顾得上。
一件衣服总是老大穿了老二穿,一个个的往下传。还都是菜二娘子给的燕府下人的。
只是菜二娘子平时忙的一年到头的也见不上几次,上次带回去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了。胡家虽然现在日子过得很贫穷,但是公公家教很严。自尊心也很强,平时就是饿死冻死也不会轻易来女儿家一趟。
他总觉得女儿一家也是受人之雇,不能添麻烦。还有也不愿看到亲家母那张恶毒的脸。
这次前来,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粮食蔬菜都吃得干干净净,能借的人家都接借到了。大年初一的早饭都是喝的稀粥,那是最后一点粮食。来菜园之前,一家人已经饿了两天多。最小的女儿哭得嗓子都哑了,她的**都被咂出了血,她以为她都活不了了。
来姐姐家里,有吃的。吃的还都是白面,还有肉,虽然每天只有那么一丁点。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进了天堂。
现在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衣服。虽然大的大小的小,灰的灰黑的黑,但是都是半新不旧的。在她眼里就是新的。
她很快地逐一翻看过,作出决定。
这些衣服完全够给七个儿女每人改做两身。单的棉的各一身。那些个旧衣服有棉的,里面的棉花可以取出来洗一洗晒干继续用。还有几件孩子爹,公公都可以穿。完全不用去修改的。
她顾不得吃饭上茅厕,坐在炕上飞针走线的,只听得剪刀咔嚓咔嚓的响。
胡刘氏做针线的手艺一点不比大姑姐差,她心里高兴。竟然不让菜二娘子帮忙。
而她的十一岁的大女儿很乖巧懂事的边看弟弟妹妹,便将那有点黑乎乎的棉花洗干净,晾开来。
林株怀里抱着不到一岁的小表妹,看着忙碌的胡家人。
虽然日子过的很穷,却能看出来。这是一家很有教养的大家庭。家里最大的表哥也就十五六岁,已经起到了老大的作用。将三个弟弟支使的团团转,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如此勤劳的一家人,日过过的艰,。实在是说不过去啊天理难容啊。但是她很清楚的看到,胡家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老实本分,可以干好自己的本分,似乎没有一个可以去闯荡的。
这样的人家,是得靠安分守已的勤劳改变的。如果给他们足够的田地,应该慢慢的能积累成一个小地主家庭。
菜二娘子这几天一心扑在娘家人身上,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用在他们身上。
可是林株很清楚地知道,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们只在菜园住十几天,之后呢。这些衣服最多也就用两三年,以后呢。?
要想彻底的帮他们,就得有所投资。帮他们置办上点田地,多置办一点,这一家人人丁兴旺勤快,如果有足够的田地,温饱问题应该很快能解决。至于别的花销,可以慢慢展。
温饱问题解决了,可以种点油仔儿,豆子之类的换点零用钱。
金臻少爷家的油坊就得从庄户人家手里收购油仔儿。
要帮就帮的彻底一点,她很快地算了算,怎么也得有个十亩左右的好地。古代耕种的技术不高,产量不大。她去帮无忧少爷产国田园农庄的帐。粮食大丰收亩产也就三百多斤。
按照一年粗粮细粮两茬来算,取个平均数,再加上家里原有的几亩。除去上缴皇粮,应该差不了多少。银子很值钱,但是地也不便宜。这几年没有战乱,生活安逸起来,人们又开始置办田地。地价飙升,尤其是好地,一亩大概的有七八两银子。
如果是买上十亩,少说也得七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七十两啊,他们一家三口不吃不喝得三四年。
可是姥爷一家人实在是应该过上好日子的,靠自己的劳力,怎么也比曲线啃老的林家两兄弟强多了。
这么多银子,要从哪里来。她的宏伟蓝图还没实现,更不要谈什么脱贫致富的。不要说七十两,现在七两七钱都没有。
可是看姥爷家的情况,如果等到她赚了钱再帮,说不定得饿死两个。
先饿死的就是她怀里的,其次是脚下的。
九儿留下的!
忽然一股灵光闪过,脑洞大开。,
对啊,九儿给她留了一百两,还有上次的。加起来也有一百三四十两,只需用去一半就好。虽然她从未想过要动用这些银子,可还是这些银子闲着也是闲着。九儿已经明说了,是金臻少爷留给她应急的。
如果用它们来帮助别人,甚至可以说救人一命,那就是急中之急。岂不是很值。
也算是替金臻少爷做好事儿。
打定主意,便想着要怎样叫这些银子交给他们。
她还记得上次也给过,也说是让姥爷置点薄地,但是给的银子不多。当时胡老爹很是推辞了一番,不过据说,由于钱太少,只买了几亩薄地,接着胡大东摔了腿,薄地又被转手用来挽救了他的腿。
这一次,的用什么办法将这银子赞助给他们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