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盏余生寄春风】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
才三月些,桃花便漫山遍野开着。
冬雪初融,整个京城弥漫着春意腾腾。
摄政王将迎娶叶家之女的一事,也随着开春的道来,在京城流传开来。
不管是摄政王府还是叶府,皆是张灯结彩,十分喜庆。
但不管之前是如何保证,叶流月还是忍不住对白斐月出了手。
在开春后不久。
她的大婚上。
这场婚礼,对她而言,本来就是一场笑话,既如此,又何妨不在闹大一点。
叶流月看着铜镜中,凤冠霞帔的女子,眉眼森凉。
随着婚礼的进行,时辰的推移。
叶流月蒙着喜帕,乖乖巧巧的坐在新房。
等到红烛快要燃尽之时,一声尖叫,划破了天际。
喜帕之下,叶流月一笑嫣然。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新房的门被人粗暴的踹开。
一身酒味扑面而来。
映衬外面繁星点点,真是意外的美。
直到死,她也记得那晚的场景。
她此生最爱的男人,满身酒气,一脸冷漠的质问着她。
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将白斐月花在她身上的功夫如数还了回去。
何况,她也是为了她好。
知道顾琅轩不会这么乖乖的娶她,所以她帮助他们……颠鸾倒凤,不是挺好的吗?
叶流月坐在床榻上,看着她面前的男子,轻言浅笑。
他们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都很清楚对方的目的。
她知道君墨临是为何而来。
他也知道叶流月沉默是为何。
他们之间都很清楚的事。
君墨临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背影十分干脆。
叶流月也没有出声挽留,只是在君墨临离开之际,让晴儿替她摘下了喜帕和凤冠。
这一夜,他没有回来。
他们的新婚之夜,她独守新房。
而他,则留宿听月阁。
陪了白斐月一夜。
春寒,料峭。
三个月后,顾琅轩迎白斐月为妃。
同年,顾琅笙离京,定居临安。
似乎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在往好的方面走。
只是,似乎。
在白斐月事情过去之后三个月,就是在白斐月嫁给顾琅轩的那段时间,其实她和君墨临还是过了一段羡煞旁人的生活。
琴棋书画,神仙眷侣。
只是这一切都定格在次年的冬日。
那时,她已经怀了孩子。
那是她和君墨临第一个孩子,她以为,她从此会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可是,那也只是她的以为。
在她临产那天。
她的夫君,却在深宫陪着另一名女子。
颠鸾倒凤。
她至始至终也记得,白斐月给她传的信笺。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是万分挑衅。
是的,在她和白斐月之间,君墨临选的,永远都只会是白斐月。
你看就像是这么荒谬的事,君墨临竟也毫不犹豫的答应。
白斐月说,她想要一个孩子,让她可以再深宫立足。
然后,君墨临答应了。
丝毫没有想过,这种祸乱宫闱的事,一旦被人揭发出来,是有多大的罪过。
所以,她又联系上了顾琅笙,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交给了他。
她这样做,算是报复吧。
叶流月看着铜镜中,眉眼渐渐冷厉下来的自己。
眉眼精致,如若冰雪加身。
她如今不过才双十,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是历经了风霜的老妪。
再也没有当年的半分的娇嫩天真。
没关系,这一生还很长。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乾元十二年,摄政王妃,薨。
次年,傅家之女,傅月入宫。
同年,白氏失宠,移居冷宫。
冬日。
雪覆盖了满城。
举目望去,在漆黑的夜幕下,灯笼高悬,照着满地的白雪。
一如当年的初见。
那年的春光,如今的白雪。
长长的裙摆,自雪地上滑过。
她站在城墙口,看着那个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男子。
温和沉静,一如当年那个灼灼桃花下,温柔浅笑的少年郎。
那一年的桃花,也不知,是谁惊了谁,又入了谁的梦。
她走近。
他下马。
她目光冷然,清冷如月。
他温柔相对,春风缱绻。
“摄政王。”
“贵妃娘娘。”
她此生最美的时光,莫过于那年春日,桃花树下,惊鸿一遇。
如果时光能定格,她愿意,回到那年。
她还是名满京城的叶家之女,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相伴在侧。
他也还是鲜衣怒马的世子爷,有温柔可人的师妹默默相候。
只是,也是如果。
风起,大雪漫天。
她站在城墙上,默默转身。
风雪相加。
掩盖了满身的污痕。
和不堪回首的往事。
至此之后,她是傅月,也只是傅月。
宫墙深深。
风雪迷了人眼。
也半掩了她清瘦的身姿。
渐行渐远。
墨临,你可知,我此生最爱的除了我自己,就是你。
此一生,所饮之茶,不过三盏。
一盏敬春风又绿江南岸,
一盏饮相思红豆几茫茫,
一盏记余生方寸掩春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