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万雄此言一出,大家俱是一惊。纵然江湖中都已认定慕万雄就是幕后黑手,但是谁都无法拿出任何证据。大家也只是听了地藏宫宫主的一面之辞,内心亦是摇摆不定。慕万雄为人虽然邪气,但一向清高,从不屑和他人来往。平生所杀之人大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从未枉杀过一个好人。江湖中人大都有所耳闻。当地藏宫主慕万英说出凶手是他时,群雄内心其实并不愿相信。只是因为小枫,为人冷漠无情,又残忍的连杀数人,并且亲口承认血花案是他所做,群雄才认为凶手就是百花谷主慕万雄。
如今慕万雄却亲口承认了,这实在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圣严师太听后,她的瞳孔开始慢慢收缩,她死死的盯着慕万雄,一字一顿道:“血花案的幕后真凶当真是你?”
她早已期待这一天很久了。但当这一天突然到来时,她内心竟然有点失落。她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凶手若不是慕万雄,那么她岂非不是冤枉了好人吗。但是如今她却亲口承认了,她实在已找不出任何理由不去杀他。纵然她知道杀他会很难很难,但她一定要杀了他。
没有人会喜欢天生杀人,但有些人却一定要杀。也没有人会喜欢仇恨,但有些仇恨却一定要报。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这天底下似乎已没有任何理由能让她不去杀他。
慕万雄用手捋了一下胡须,朗声道:“师太若想为你师妹报仇,尽管来取我性命。”
圣严师太的宝剑已经拔出。她从未如此镇静过,她也从未如此紧张过。据说这天底下绝没有人能在五大宗师的手底下走过三十招。但是她呢?她自己能不能呢?她曾经是多么自负的一个女人。她是那么的讨厌男人,她更一向认为女人不一定就比男人差。所以她刻苦的练习,最后终于练就了一身傲视天下的武功。时至今日,她圣严的名号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天下武林人士绝没有人敢不给她面子,更没有哪个男人敢小觑她。但面对慕万雄,她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从来没有这么胆怯过。
五大宗师,天下第一。绝没有人能在他们手底下走过三十招。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这句话。他们难道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恐怖吗?她想尝试,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她的剑已完完全全拔了出来。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却像是感觉度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慕万雄仍然一动也没有动。微风吹过他紫黑色的长衫,衣摆随风飘荡。他凝视着远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他竟似乎浑然没有看见圣严师太手中的利剑一样。
马静淑看着师傅,然后又看了看慕万雄,喃喃道:“那老头莫非当真不怕死?”
苏慧淑当然也在看,但她的脸上却充满了一副担心的神情,她答非所问的道:“师傅到底能赢他吗?”
马静淑道:“师傅她老人家乃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难道会败给一个糟老头子?师妹请放心吧!”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她的声音却没有半点自信。她一直在想着自己刺慕万雄的那一剑。她的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他到底是人还是鬼?她明明刺中了他,但他为什么一点事也没有呢?莫非他真是鬼。倘若他真是一位厉鬼,师傅她老人家纵然武功高强,也肯定打不过一个厉鬼的。
苏慧淑当然已经听出了师姐语气之中的不自信。她看向花子期,她想走过去让他劝阻住这次大战。但花子期却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场面上的一举一动。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向她一眼。她忽然变得有些伤心。她想,他一定还是担心他的义父多一些吧。自己的师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此处,眼泪又不禁在眼眶之中打转起来。
两个人的说话声很低,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听见。大家虽然听见,但绝没有人去关注她们之间的谈话。因为大家的目光都在死死的盯着圣严师太手中的剑。
屠一笑再次眯起了眼睛。他的眼睛很美,他眯起眼睛的时候更美。那的确是一双比女人的眼睛还美还柔还妖的眼睛。但所有曾看见他眯起眼睛的人都不敢直视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虽然迷人,但更骇人。因为大多数见到他眯起眼睛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正死死的盯着圣严师太手中的那把剑,似乎他比圣严师太本人还要在乎这一剑。
圣严师太的剑已经刺出。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剑,但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地上的树叶已被这一剑所带的真气卷了起来。树叶腾在半空,摇摇摆摆,时松时涨,像是一条随时扑向对手的恶龙一样。
慕万雄的眼睛终于看向了圣严师太。他的眼神依然平静,但分明亮了许多。他似乎也没料到圣严师太竟然能发出如此巨大威力的一剑。
圣严师太的手中的剑已距离慕万雄越来越近。剑气带起的劲风让他有些窒息,但他还是一动未动。
这时候一道白影忽然闪过,忽然只听“铛”得一声,圣严师太手中的剑竟被震开,偏离了一尺。
慕万雄仍然站着他一动未动。但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人。一个英俊却又有点玩世不恭的男人。
这男人当然正是花子期。
花子期在笑,他似乎永远在笑。无论天大的事,他似乎都不放在心上。
圣严师太一脸惊愕的看着他,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是如何接下她这一剑的。
那一剑她整整练了十年,她从未使出过那一剑。那一剑本是她从清心剑法六十四式的缺陷之中悟出来的毁天灭地的一剑。那一剑集合了六十四式的所有优点,又弥补了六十四式的所有缺点。
她不轻易使出那一剑,是因为这一剑一旦使出来,就必须有人要死。
但花子期却接下了这一剑。他非但接下了这一剑,他还很轻松的接下了这一剑。
因为他的笑容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轻蔑。
一个受了伤的人绝不会发出那般自信的笑容。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圣严师太还是张口问了他。她的双眼之中除了失落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疑惑。
花子期道:“用心。”
圣严师太更加不能明白,她喃喃问道:“用心?”
花子期点点头,道:“无论多么厉害的武功,一定有它的缺陷。只要你足够用心,就一定能找到它的缺陷。”
圣严师太沉默良久,忽而仰天长啸道:“这莫非是天意?难道天意如此吗?”
她失落的表情哪里像是一代宗师,竟完全像是一位江湖沦落人一样。
她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的往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