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的棋子已越来越多,棋局已经渐渐陷入僵局。
慕万英拿着手中的棋子捉摸不定。
他忽而抬起来,看着花子期,笑道:“花公子,你说我这颗棋子应当下在何处?”
花子期微笑着,指了指棋盘的位置。
慕万英道:“下在这里岂非不是一步死棋?”
花子期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慕万英顿时也笑了。
他接着问道:“咱们这盘棋下了多久了?”
“至少已两个时辰。”
慕万英叹道:“的确已足够久了。”
花子期道:“是足够久了。”
福来客栈
南宫靖仇问:“几时了?”
慕雪答道:“已过了酉时。”
南宫靖仇点点头道:“很好。”
慕雪道:“很好?”
南宫靖仇道:“我们可以走了。”
众位豪杰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他要带着他们去哪里?难道是去一个地方秘密杀了他们?
刘敏佳冷冷道:“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你要杀便杀,我们峨眉绝不会再和你走。”
南宫靖仇淡淡道:“我给你说过的,我一向不杀女人。”
刘敏佳道:“若是我想杀了你呢?”
南宫靖仇忽而变得冷峻起来。他一字一顿的道:“那你就必须死。”
刘敏佳看着他那冷峻的目光,竟也不自然的哆嗦一下。
她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客栈内不怕死的人也大有人在。但是面对南宫靖仇,他们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有时候莫名的恐惧岂非比死亡更令人感到害怕?
南宫靖仇淡淡的说了句:“走!”
说完了这个字,他就真的出门走了。众位豪杰看见他走了,也一个一个跟了上来。
这几百位豪杰,少说也有几十位武林一流的好手。
他们大都来自名门正派。他们平时也绝不是怕事的人,更不是怕死的人。但今天他们竟格外的听话。
他们有条不紊的跟在南宫靖仇的身后,居然没有一个掉队的。
慕雪疑惑的问薛涛:“他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薛涛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一点。”
“哪一点?”
“他一定是在帮花子期的忙。”
慕万英盯着棋局,欣慰的笑道:“没想到这颗棋子下下去,虽然死了几个棋子,却活了一大盘棋。”
那老者盯着棋盘,也笑道:“所以那颗棋子丢失的并不可惜。”
花子期道:“而且好像还赚了。”
慕万英道:“居然还赚得并不少。”
花子期笑了,慕万英和那老者也笑了。
花子期忽而问道:“你猜一下,你派出的那些人如今已怎么样了?”
慕万英道:“他们也许像刚才的那盘棋一样,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解决掉那些麻烦。”
花子期道:“你就这么肯定?”
慕万英面目忽而变得很冷,然后一字一字道:“即使他们全折了。倘若最后能赢得这一盘棋,那也是值得的。”
花子期道:“这么说来,你似乎还有更多的好棋留在后面?”
慕万英道:“我想一定不会让花公子失望的。”
花子期笑道:“我很期待。”
慕万英也笑道:“你应该期待。”
小枫到达虎丘山的时候,夜已经完全来临了。
他既没有带铲子,也没有带其他帮手。因为他并不是来挖宝藏的。
他是来找人的。
但是当他到达那片新挖开的泥土堆时,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新鲜的血腥味道。
他的心开始下沉。他最终还是来晚了。
新挖的泥土旁边,有一个洞。
洞并不大,而且很黑。黑的简直连一丝光线也没有。
但是他走进去,却像是走进了一个白日的世界一样。
因为他早已习惯了黑暗。
地藏宫的杀手都已经很熟悉这种黑暗的环境。
他走啊走,走了好久。他感觉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地方。
他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然后他取出火匣子。再然后他就看到了洞穴里的一切。
洞穴很宽广,并且十分华丽。
里面居然有雕刻龙纹的汉白玉柱子,更有一些雕刻的十分华丽的各种各样的石头。
在洞穴中央居然还有一个雕刻的十分精美的巨型石盒。
石盒的八个方位,站着八个面目狰狞的将军石像。
他们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已不知道站立了多少年。
他们显然是在守护着那个巨大的华美石盒。
但是石盒居然已经被打开了。
里面的东西也已不见了。
是谁拿走了它?
是谁拿走了那把钥匙?
已经过了戊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但地藏宫居然显得特别敞亮。
这里一向都是黑暗的,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敞亮?
花子期忽然笑道:“你其实并不喜欢黑暗。”
慕万英道:“没有人会喜欢黑暗。”
花子期道:“所以你一定时时刻刻都在期待着光明。”
慕万英叹道:“我秘密筹划了这么多年,当然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
花子期道:“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你本可以每天都见到光明的,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条最黑暗的路去走?”
慕万英道:“哪条路其实并不重要,只要终点是想要的,就已足矣。更何况——”
花子期道:“更何况什么?”
慕万英道:“更何况一个人只要成功了,就不会再有人去关注他的从前。只要你成功了,黑的也能变成白的。”
花子期默然。等了好久,他才道:“但是你本没有必要发动这场血花案的。你搞的这么惊天动地,让人想不怀疑你都不成。你倘若静悄悄的去寻找那批宝藏,岂非不是更好的法子?”
慕万英叹道:“后来我当然已意识到,发动血花案的确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我绝不后悔。”
花子期惊讶的问:“为什么?”
慕万英咬着牙道:“因为我毕竟杀死了我的杀父仇人。”
花子期道:“你的杀父仇人是庆祖大师?”
慕万英冷笑道:“你当然已经早猜出来了。”
花子期道:“但是这天底下绝没有人能杀死庆祖大师。”
慕万英道:“我当然无力去杀死他,这天底下谁也杀不死他。”他嘿嘿一笑道:“只是因为他自己本已不想活了。”
花子期道:“我听说庆祖大师年轻时为了给父母报仇,杀错了不少人。”
慕万英突然狠狠地道:“他杀错谁就行,但他居然杀害了我们公孙世家满门六十三口,连女人孩子都没有放过。”
花子期道:“所以你一定要杀了他?”
慕万英道:“我们公孙世家几百年来一直都是武林中的第一世家,深受武林同道的敬仰。但是他却毁了这所有一切。”
他说这话时,已经变的异常愤怒。
他接着道:“我的父亲虽然不是他所杀,但是他却毁了我父亲的一生。是他让我父亲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更是他让我父亲郁郁而死。所以我当然要杀死他。”
花子期道:“你既然已知道你的父亲生活在黑暗中一辈子,并不快乐。你为什么还要走他的老路?”
慕万英恶狠狠的道:“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我的父亲从小就告诉了我公孙世家的悲惨身世和血海深仇,我的每一滴血液里早已经被复仇两字所填满。”
花子期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慕万英道:“你没有身处其中,当然不能明白仇恨所带来的力量。你更不能明白仇恨所带来的痛苦。”
花子期叹道:“我义父和你本共着一个父亲。但是他却一生光明磊落,并没有被仇恨影响丝毫。”
慕万英忽然变得更加愤怒,他的眼睛已经由于愤怒而变得猩红。他大吼道:“你休要提他,他不配作为我们公孙世家的后人。”
这时候忽而传来一声凄凉的叹息。
一个消瘦的身影一闪而进。那人头发半白,面目清癯,眼神之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悲凉之色。
紧接着又进来两位和尚和一名道士。
两位老和尚长叹一声,念道:“我佛慈悲,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