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来这么段时间了,沈时蕴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附近几家的几户人,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年龄段的
男人……
对方穿得很干练,皮靴衬衣长裤,天气有些热,衬衣的一截袖口被他挽起来堆在手臂,露出一小截精瘦又有力量的手臂。
那张脸倒是生的极好,高挺的鼻梁、薄唇,瞳色在阳光下看起来也有些深,望进去像是一坛幽深的古井,不见底,却有些让人心惊胆战,仿佛一眼陷进去就出不来了似的。只是衣服有些凌乱,看起来倒像是舟车劳顿。
沈时蕴没见过这样的眼神,这样有攻击性的男人。
现下眼巴巴地还坐在泥地里,面上局促。
往外望一眼,只见旁边那户人家门口堆了些行李,应该是刚搬过来。
沈时蕴前两日仿佛是在隔壁刘大娘嘴里听到过,这两天隔壁退伍的要回来了,只可惜家里父母偏袒小儿子,前些日子发了横财早已经搬进城去了,剩下这孤身一人的回家,家里头却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爹不疼娘不爱的,倒也是可怜。
“你……”
“就是前些天刘婶说的刚刚退伍回来的军人吗?”
沈时蕴撑着旁边一块儿干地,麻溜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服裤子上粘着的灰泥。
泥土温润湿软,黏在衣服上不好弄下来,沈时蕴直皱着眉头,一脸地不高兴。
刚才还没发觉,现下一站起来,沈时蕴才发现面前这个男人,高了他好多。
仰头看着的时候,时间久了怕是脖子都会酸。
这种铺天而来的压迫感,也越发浓厚。
“我是谢宴。”
谢宴……
名字倒还挺好听的。
“今天刚搬回家,看你好像需要帮助,才开口的,没想到吓了你一跳,不好意思。”
跟外表不符的,对方态度倒还是难得的温和体恤。
“你好,我叫……宋娟。”
被他那眼睛一望,心里头倒是一紧,差点儿嘴快说错了话。
“我知道,刘婶跟我提起过你。”
多半是唏嘘宋娟命不好,好不容易上了大学读了没多久,这就因为家里变故,这么可惜地回了老家。
“你在点白菜种子?”
地上的碧绿色袋子,倒是显眼。
只可惜……
谢宴看着地上乱作一团的稀泥和种子,以及脸上沾了泥自己却不自知的沈时蕴,有些想笑。
“对呀,你会吗?这个水量我一直控制不好。”
谢宴看着旁边的小水桶,拿着瓢在一处干地浇了一点水,接着蹲下身用镰刀刨了刨变得松软的泥土,划出来个小坑,再扔了种子进去,重新覆上泥土,又填上一点水。
“水不可以放太多,你把握好用量就行,其实不难。”
沈时蕴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十分认真。
一步一步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地,跟着谢宴刚刚的步骤,小心翼翼地成功了一回。
“原来这么简单!”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沈时蕴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实实在在的种地的满足感。
谢宴看她倒是机灵活泼,不过是种好了一次白菜,一点儿小甜头,这丫头就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什么事情就来隔壁敲门。”
沈时蕴对这人印象倒是很好,果然热门不可貌相,这人看起来凶巴巴地,人倒是挺热心肠的。
“好,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来找我帮忙。”
沈时蕴笑弯了眼睛,热情至极。
谢宴看着这小萝卜丁亮晶晶的眼睛,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和沈时蕴又唠了几句,回了隔壁院子收拾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了。
谢宴退伍不久,这些年攒下的钱也不少,家里早已经忘了还有他这号人的存在,每月寄回去的那些钱,也就换了个这么破破烂烂许久没有修葺过的青瓦房。
谢宴不禁觉得讽刺。
当年自己疼弟弟,自己去了部队,以为家里面父母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谁知道虎毒不食子这个词,也有例外。
说是回乡,其实哪里都有谢宴这个独身人的归处,他这次回乡,与其说是思家,不如说算得上流放……
谢宴看着这满目疮痍,结满了蜘蛛丝的院子,刚刚松快些了的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过后的日子,总是要慢慢挨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