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魇中惊醒，厉尘看着湿透的枕头，慌的不行，颤抖着手摸出烟抽了起来。

再无睡意，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阴暗沉重。

他从没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错。

他不过是将父母教他的沿用下去。

没人教过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可这一刻他觉得他好像错了，在跌跌撞撞中他学会了什么是错。

从失去魏离中的愤怒，到后来的手足无措，再到后来的惴惴不安。

季南风将他抱上床给他掖了掖被子，心情有些烦躁，出去抽根烟。

南书他想回家。

可下一次海潮来临之前还有一周，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刚走到阳台，就看见外面停了辆车。

季南风目光一禀，刚点上的烟也没抽，直接用手给按灭，转身进了屋。

厉尘也不知道怎么来了这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魏离家楼下了。

那慌乱的心，在看见他亮起的灯下，得到了片刻的安稳。

可能是因为离他近了一步的原因。

第二天魏离起床，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停了一晚上的车。

心中嘲讽。

三一一:“宿主，是要下去吗？”

正在照镜子的魏离，闻言笑道:“当然，我现在这么憔悴，可是拜他所赐，不在他面前晃悠几圈岂不可惜。”

一晚上无睡意的他，趴在方向盘上闭目养神的，听到开门的动静，双眼立马睁开，眼睛里都布满红血丝。

眼下泛着一圈乌青。

看见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出来。

忙打开车门下去，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用一双盛满爱意的眼眸看着他。

看着突然下车的厉尘，魏离有一丝诧异，这人怎么会来这儿？

本不想搭理他，可这人突然朝他走过来。

他下一秒就想转身离开，可这反应又像是怕了他一样，索性站在原地，他就听他怎么说。

厉尘有些忐忑的走到他面前，他很想摸摸他的脸，想抱一抱他，然而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只能抑制着自己的动作，唯恐吓到他，看他脸色越发憔悴，面露担忧之色道:“你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魏离闻言平静道:“还没死，怎么你的好弟弟又需要我的血救命了？”

厉尘一愣，生平头一次有些无措，慌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担心你。”

“不用了，你带有目的的担心我受不起。”魏离冷冷打断他:“以后别再来了。”

厉尘呼吸一窒，想到了他之前的担心，只是因为怕他身体不好会影响到瑾深。

可这一次他真心的担心，却被他当成别有用心。

他头一次体会到了无力感。

因为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不信。

然而这副表情落在魏离眼里，那就是他是猜对了，这人就是不安好心，顿时目光一冷。

不再多言，转身之时，身后一只大手轻轻的拽住了他的衣袖，声音轻的如同蚊呐:“不是骗你，是真心的。”

魏离转头，看着他，厉尘的眼里包含了很多情绪。

在他讽刺的目光下，他有些抬不起头来，他知道他不该拦着他，可他怕如果这次不拦着，下次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小鲸鱼，我也想起来，我说过让你来找我的话，对不起我现在才想起来。”

魏离轻轻叹了口气，看他如同在看从前的自己，眼神虚晃，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儿。

他故作出来的平静冷漠的脸，在这一刻消退，露出原本的面貌。

想起来了呀。

可来不及了，他已经不需要了。

迟来的承诺，已经没有意义了。

伤害已经筑成，不会因为你的一句对不起就能愈合的。

种在门外的银杏树黄了叶子，树梢上挂着零零散散的叶，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金黄。

风一吹树叶沙沙的往下掉。

昭示着秋季快要过去了。

看着魏离陷入回忆里，厉尘不敢打扰他，用火热的目光盯着他的脸，他也只敢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盯着他。

用目光一寸一寸的描绘他的脸庞，像个贪婪的囚徒，将他的样子刻画在他的脑海里。

“忘了吧。”轻的发虚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

目光从树上挪到他的身上，这张让他记了十多年的脸，曾经的痴迷，爱恨，如同过眼云烟，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魏离突然道:“你体验过痛到极致，是什么感觉吗？我体验过。”所以不想让你体验。

他还是心软了，舍不得看他痛。

他还是有些不争气，装的再冷漠，还是会因为他可怜的样子而心疼。

厉尘心弦颤了颤，有些慌乱，伸手抓过他冰冷的手指，包在自己手心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剧烈跳动慌张的心。

可尽管如此，心里还是升起一抹恐惧。

魏离看着包在他手里那只白的发青的手，不抗拒，不拒绝。

这样的他让厉尘有些害怕，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颤抖着嗓音，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祈求:“给我一个再爱你一次的机会，我知道我已经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我还是想求你，别那么快对我死心，这次换我来爱你。”

我是有罪，但我的爱无罪。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死刑犯，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魏离目光落在他握着他的手，随后凝视着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在他祈求的双眼中，冷硬的将手抽了出来，不再多言。

一步一步往前，在他的目光下一点一点走出他的生命中。

他的态度已经给了他答案。

厉尘颓废的望他的背影，他连上去阻止的权利都不行，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重的怎么都抬不起来。

转身的魏离也不好过，本就白的脸，刹那间更苍白了，白的连脸上的血管都能看见，嘴里涌出血来。

还没落地，就在空中消散。

他觉得庆幸的是，不用为了掩饰而去强忍着。

毕竟血含在嘴里挺恶心的。

突然脸上凉凉的，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