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陷入自己思绪里的魏离没有察觉到那木讷的人，不知何时转头看着他的方向，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不是魏离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都要以为他能看见他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接触，他看见了秦勉眼里蓦然升起了一点亮光。
秦勉居然荒谬的觉得那人又出现在了他身边，跟那个晚上的不同，那晚上他病的迷迷糊糊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但现在他很清晰，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他身边！
不是幻觉，尽管他看不到他，但他就是坚定且深信那个人回来了！
秦勉浑身在发抖脊背绷直，又隐忍又小心翼翼的出声，唯恐惊吓到那个他根本看不见的人：“你回来了是吗？你回来了就摸一下我的手，我能感觉到。”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右手一股凉意，或许是他太想念了而产生的幻觉，但他认为就是沈煜。
秦勉表情有瞬间怔愣，紧接着，泪意汹涌冲盈着眼眶，那酸涨感让他控制不住的落泪，像串珠一样一串一串的往下掉：“他们都说你是幻觉，是我幻想的，医生也说我有病，或许我真的病了，我分不清你是真的回来了还是我一直没从幻想里出去过，但那都无所谓了，只要有你在就好。”
他双唇颤抖，下一秒掩面哭泣，一声又一声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沈煜对不起我错了。”
大错特错。
他话里的绝望清晰可闻，像是已经走到了绝路再往前就是万劫不复，他一声又一声的喊着沈煜希望那个人能拉他一把。
魏离伸手想要抱住此刻脆弱无比的他却无能为力，想要给他一点温暖都是奢望，那种无力的酸楚让他红了眼眶。
他开始有些憎恨老天爷了，既然已经让他死了又为什么要他以这种方式回来。
他第一次看见秦勉哭的这么伤心难过，嘴里一直喊着让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
魏离也跟着落泪，抬手想擦掉他脸上的泪珠，尽管都是徒劳，但还是执拗的在他脸上抚摸着。
他欠他的早在这自虐的两年里还清了，短短两年他疯了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够了。
半响，秦勉突然出声说，语气忧郁而哀伤：“沈煜今天端午节，吃粽子。”
魏离一愣目光触及到端桌子上已经放凉了的粽子，才反应过来今天又是端午节了，思绪陷入回忆里，以前都是他们一起过的，从他死后他们就再没一起过过了。
尽管秦勉以前很忙但每年的节日都会回来，礼物也一样送，这么想来其实秦勉也尽到了伴侣的责任。
唉~可能真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才会让两人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要说错两人都有错，一个不说，一个敷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想通了这些魏离有些失神，是不是他也要说一句对不起？
从说完那句话后，秦勉的情绪慢慢变得稳定，双眼变得空洞，脸色也变得苍白。
刚刚被魇住的样子一瞬间如潮涌般褪去。
魏离坐在他旁边默默的陪着他，感觉到那困住他的执念一瞬间消散了，好像老天让他回来一趟就是想让他知道他过的有多惨，想让他听一句对不起。
他等着午夜十二点的到来，等着一切烟消云散，或许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阴曹地府，饮了那孟婆汤，前尘往事随风而逝。
然而就在这等待的时间里他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而是像第一次一样触碰到了实物，身下的床还有撞进了秦勉震惊又惊喜的眼眸里。
秦勉悠悠的看着他，他没躲直视着他。
他看见了他眼里的渴望，魏离以为他会激动的抱住他，会凶狠的质问他去了哪儿，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就像久别重逢的故友坐在一起。
然他紧握的双手，暴露了他故作平静的样子。
不是不想抱着他，而是怕一切又是他的幻觉，怕一靠近幻觉就消失了。
他想跟他多待一会儿，哪怕不靠近都可以。
一瞬间沉默再一次降临，许久，魏离先开口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他说：“秦勉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了。”秦勉哑着声音回答，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眨，怕他眨眼的功夫这人又不见了。
听见他说话秦勉红了眼眶。
看他不开腔，魏离抿了抿唇继续说：“生病了就好好治别拖着。”
拖着拖着就成大病了。
秦勉说了一句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话。
“不想治。”
刹那间魏离就懂了他不想治的原因，轻笑一声，面目柔和：“是怕治好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吗？”
看见他笑秦勉近乎贪婪的注视，那笑容笑的格外的好看，让他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喉结上下滚动：“嗯。”
魏离叹了口气，认真又专注的看着他，说出口的话通通化为利剑刺向他：“秦勉你要知道我已经死了，无论你再怎么欺骗自己这都是事实，你不清醒了两年，现在你该醒了。”
“嗯，我知道。”秦勉温柔的笑着，笑的一脸幸福如获珍宝，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强势又冷酷逼人的秦勉。八壹中文網
无论魏离说什么他都回答好，明明笑着，却泪眼朦胧，看着格外引人心疼。
“你说什么我都听，但我不想治我怕好了就再也看不见你了。”秦勉嗓音干涩，说的艰难却依旧不停：“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也会答应的，可能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你可不可以多陪陪我啊，不要那么快消失？”
泪水在他忍不住眨眼的一瞬间掉落，脆弱又可怜。
魏离看的心中大痛，伸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这一次不再是虚幻的，他能触碰他。
在感受到脸上冰凉的触感时，秦勉明显愣了。
不是幻觉吗？这触感怎么会那么真实？
魏离轻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